年世兰说完,翊坤宫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沉默。
年羹尧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没休息好的缘故,出现了幻听,不然他明明能听懂妹妹说的每一个字,怎么组合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没从椅子上掉下去已经证明年大将军有很强大的定力了。
半晌,年羹尧呵呵一笑:“你啊!想一出是一出,你的这些念头,想来是看书看的。我早就劝过你,看杂书迟早会移了性情,你看看你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亏得这里是翊坤宫,这里只有你我,不然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年家难保。”
年世兰冷笑一声:“哥哥这话说得差了,难怪我现在顺着皇上,皇上就会放过咱们年家了?要不是还没解决缅甸大王子的事,皇上会对哥哥这般好?现在我细细想来,以前哥哥仗着军功在皇上耀武扬威的时候,皇上眼神里总是带着不耐,要不是看在哥哥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他不能动哥哥。等这次缅甸的事解决了,我瞧着皇上迟早会找借口对年家动手。”
年羹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自从之前你劝过我之后,我收敛了许多,皇上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咱们的这位皇上,要不许别人功高震主。我现在仔细瞧着,这些年皇上年纪渐大,性子越来越执拗了,更爱猜忌。以前我恋着他,不曾看明白,现在抽出身一看,他也就那么回事。不是我妄议朝堂上的事,以前还有怡亲王、庄亲王他们兜着底,不显什么,如今他连他们的劝告也不听了。”
“以前他那么疼爱怡亲王,前两年怡亲王得了附骨疽,多亏刘太医替他治好了,皇上赏了怡亲王多少好东西,哥哥你是看到的。现在呢?怡亲王但凡多劝一两句,他就将怡亲王骂个狗血淋头。”
“所以我现在担心哥哥,你跟着皇上多年,皇上对你也很好,这些都不是假的。但依皇上现在的状态,他不挑你的错,也要挑我的错,我已是和咱们年家绑在一起了。我亡,年家亡;年家亡,我也活不了了。”
说到这里,年世兰感慨万千,以前她看着后宫女人只觉得碍眼,恨不得将皇上据为己有。现在却觉得惠妃和敬妃更聪明,有孩子傍身,全身心扑在孩子身上,有没有皇帝的宠爱倒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反倒是甄嬛,以前受宠时何等的风光,自从和皇帝闹崩,就在甘露寺青灯古佛地待着,蹉跎青春。
年世兰对她多少生出一些同情了。
年羹尧没再说话,毕竟年世兰说的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年羹尧忍不住开始思考:如果皇上现在不对年家下手,不代表将来不会对年家下手。不管将来继位的是谁,皇帝都会认为年家会威胁到新帝的统治。就算年家侥幸保住了,新帝还会尊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尊生母为圣母皇太后,自己的妹妹无非是一个地位较高的贵太妃而已……
年世兰的这些话到底在他心里扎下了根,让年羹尧开始考虑实施的可能性。
唐朝时不也出过武则天吗?
颂芝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停止,忙带着胧月进来请安。胧月规规矩矩地请完安,就扑到年羹尧的怀里,一口一口“舅舅”叫个没完。
年羹尧见胧月生得漂亮可爱,又聪明伶俐,身体健康,早就十分疼爱她了。又想到胧月将来当女皇的可能,对胧月更是疼爱到了十二分,将带来的好东西都给了胧月。
“对了,我听说上次和我比武的那个锦嫔住在你的宫里,怎么不见她的人影呢?”
年世兰翻了个白眼:“哥哥你不了解她,她天天起得早,就出去练武了,等到吃饭时间再回来。想来今天知道哥哥要来,就躲出去了。躲出去也好,省得哥哥你见了她,又要拉着她比武。”
被妹妹说中心事,年羹尧没生气,只是嘿嘿一笑:“能和我打成平手的女子,她还是第一个。上次没打过瘾,要不是有皇上在那里,我们还能接着打呢!”
“哥哥你还是悠着点吧!锦嫔以前为了保护怡亲王,受了两回伤,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哥哥你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吗?”
“……就她那样还是弱女子啊?”
正说着话,周宁海走了进来:“皇贵妃娘娘,皇上正和众位娘娘在御花园呢!”
“这天都凉了,御花园里的花儿都谢了不少,梅花也没开呢!怎么还有兴致逛御花园?”
周宁海忙说道:“回娘娘的话,是欣贵人带着淑和公主在御花园和锦嫔娘娘学射箭来着,后来襄嫔娘娘带着温宜公主也去了。皇上想来是批完了折子,就去御花园散散心,就遇到了两位娘娘和两位公主。皇上说要看一下众位阿哥公主的弓箭学得怎么样了,就这样把五阿哥和六阿哥他们也都叫去了,听说三阿哥也来了。”
年世兰冷哼一声:“这么冷的天,五阿哥和六阿哥的病才刚好,皇上竟舍得让他们射箭?何况他们不过才三岁,能拉开多重的弓?我要是惠妃和敬妃,非恨死皇上不可。”
年羹尧说道:“皇上这是瞧两位阿哥不能继承大统,对他们就不重视了。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对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周宁海和颂芝低下头各忙各的,都当没听到年羹尧的话。
“也罢,周宁海,咱们也去御花园看看,看咱们这位皇上又能闹出什么事。”
年世兰说完,翊坤宫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