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百老者名叫刀仁,举止沉稳大气,说道:“按照伯安你的计划,数月前我们已联络了以九大派和四庄一岛为主的江湖各派,此时他们已经分别抵达安庆和洪都,随时待命。”王守仁抱拳作揖道:“多谢二位兄长了!”刀仁伸手扶住其双臂,笑道:“你我之间,如此反倒见外了!”
王守仁也不多加客套,叹道:“藩王叛乱,却要仰仗江湖人士,唉——!”剑成道:“正德帝荒淫无道,败坏朝局,引得无数人怨声载道!也正因如此,他朱宸濠才敢造反!”
“事已至此,多言无意,我等竭力平叛定乱便是,还此间一个太平家园!”说着,刀仁叫过两名少年,“栋杰、忠义,这位便是你们神往已久的阳明先生,快过来拜见先生!”
两名少年满面欣喜、饱含崇敬,恭行跪拜大礼。“晚辈萧栋杰拜见阳明先生!”“晚辈公冶忠义拜见阳明先生!”
王守仁早已注意到两名少年,笑着伸手搀扶,说道:“快些起来!我与你们二人的恩师可谓生死挚交,称呼先生太也见外了,还是叫声叔叔吧,那才显得亲切。”二人也不含糊,当即改口。
王守仁神色之间不吝赞许之情,道:“你们两个老小子收徒的眼光还真是不赖,假以时日定成誉满天下的义士!对了,还有两个小徒弟呢?”剑成道:“那俩小子随留氏三雄去洪都了,趁此机会正好让他们历练历练!”王守仁道:“你们这做师父的还真是别具一格,人家当师父的总是把年长些老练些的弟子外放历练,年幼些稚嫩些的弟子留在身边看护教导。你们倒好,恰恰相反!”
公冶忠义轻撞萧栋杰的肩膀,不无得意,笑道:“明日和小恒若是知道我们俩已经见到了王叔叔,指不定眼红成什么样呢!”
萧栋杰深以为然,转头恭声说道:“小侄常听两位恩师提及王叔叔,言语之中,对您很是推崇备至!称您为‘四大家’,又兼通儒、佛、道三家,德才兼备、文韬武略,乃当世圣贤!”
王守仁笑着摆手道:“你们师父的赞誉实在太高了,实不敢当。只是将前人先贤当作楷模,竭一身之力追赶仍不得望其项背罢了。”
萧栋杰语出真心,他与公冶忠义早闻王守仁贤名,听闻诸多与其相关轶事,早已心驰神往。初见之下,只觉气度超脱,接触之后,发现这位当世高人平易近人、谦和大度,毫无宗师大儒的架子,敬崇之情更甚先前,直追乃师。
剑成问道:“伯安,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王守仁道:“虽有众多江湖义士鼎力相助,却远非朱宸濠十万叛军的敌手,我们还需更多的人马,方能与之周旋。朝廷那边暂时是不能指望了,叛乱消息入京,皇上传旨下令,再筹集军资、征调兵马,最快也要一两个月。若有小人从中作梗,耗费时日难以估量。到时,朱宸濠早已稳定局势,徒增平叛难度,无辜百姓所受兵祸荼毒更甚。但凡有些良知之人,谁也不愿见到这等惨事。故而,我和德成兄之前已经暗中做了准备,除了联络你们,我们还在左近各府做了些许部署。”
临江府,洪都下游两百余里,依江而建。
王守仁一行五人,就近寻一扁舟,顺江而下。数盏茶功夫,便入临江地界。弃舟等岸,城门戒严,王守仁出示官牌,方得放行。徒步入城,但见街道杂乱,民舍洞开,百姓收拾各色细软,慌忙奔走,虽有衙役维持秩序,仍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来到府衙,戴德孺早得通报,恭候府衙门外,一见来人,跪地叩拜道:“下官临江知府戴德孺拜见王大人!”
“事态紧急,戴大人无需多礼。”王守仁将其扶起,问道,“戴大人这里筹备如何了?”戴德孺心中忐忑,小心答道:“下官无能,早得大人指令,却只募得民兵千人,加上原先守军,总共不足三千人,且军械短缺,多有农具充数!”王守仁并无责难,宽慰道:“时势所迫,千人已是不易,戴大人无需自责。现在有几项任务,还需戴大人速速办理。”戴德孺暗自松气,道:“但凭大人吩咐,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王守仁点头道:“第一,整顿军马,召集城中百姓,随我等一同撤离此地。若遇不愿离开者,切不可用强,当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诫之时,万不可趁机榨取民脂民膏、作奸犯科,若有违法乱纪者,本官定当严惩,绝不姑息!”
戴德孺道:“大人爱民如子,下官深感佩服!只是……”王守仁看出其心中疑问,解释道:“临江府是朱宸濠的后院,距洪都城不过两百来里,不得此间掌控,他是决计难以安枕的,所以这临江府定会在他的第一目标之中。”戴德孺困惑得解,连连点头。
王守仁取出两封信笺,道:“第二,这是我亲手所写的手令,你找几个可信之人,分别将这两封信笺送到高安、临川二地的沈、钱两位大人手中,切莫有失。”
戴德孺接过信笺,道:“这事好办,大人请放心!”
王守仁接着道:“第三,你从守军中选出百名精干老练的兵卒,临时组成一支奇兵,配以眼下所能提供的最精良轻型兵械,藏身城中隐蔽之处,没有我的指令,不可妄动,只管隐藏。撤离此地后,城门洞开,城头之上不留一人一旗。”
戴德孺道:“下官遵命,这便亲身督办!请问大人,离开此地后,我们将去往何处?”
王守仁道:“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