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发烧了,才会浑身发热。至于口渴么,几天没喝水了,自然唇干舌燥。
那么,那股清泉呢?
熠瞳见诺颜醒了,又将手中的杯子凑到她的唇边,柔声劝道:“再喝点吧。”
诺颜紧抿着唇,将头偏向一边。眼看她的绝食就要大功告成了,一定要坚持到底,才不要功亏一篑。刚才她是昏睡过去才着了他的道,现在她醒了,才不会向他妥协,她不要喝水,一滴也不要。
才两天不见,她的脸又小了一圈,熠瞳的心阵阵发疼。
“诺颜,你这是想寻死吗?”
诺颜干脆闭了眼,不回答。
“诺颜,每次你都是这样。你在折磨谁呢?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我?如果你想折磨我,那么你成功了,你可以低下你高傲的头颅,喝一杯水了。”
诺颜缓缓睁开眼睛,又似体贴又似挖苦地说:“您是皇上,我怎么敢折磨您呢?我这是在替您着想呢,我自己饿死了,省得您亲自动手,多省事啊。”
“诺颜,”熠瞳苦恼地说,“你能不能好好同我讲话?”
“好啊,我就好好同你讲话。”诺颜冷漠地说,“你不是正在替你母后料理后事吗?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她的大仇人吗?你母后一定在地下骂你是个不孝子呢。”
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诺颜口无忌惮。
听她提起太后,熠瞳像是突然醒悟似的,脸上的柔情一扫而光,板了脸,换了冷硬的口气说:“能不能死,什么时候死,怎样死还轮不到你作主,现在我命令你,喝水吃饭。”
诺颜只是冷笑,她怎么作不得主了?她就快死了呢。
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儿,熠瞳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给她下起命令来了?她向来不吃他这一套,何况是现在。
硬的不行来软的,但依然是冷硬的口气。
“你自己想死没问题,你本来就该偿命,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难道想让他为你殉葬?”
提到孩子,诺颜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
她没有看熠瞳,只看着帐顶,很认真地说:“孩子是个错误。他的祖父母害了他的外祖父母,他的父亲又想处决他的母亲,当他知道了这一切,他该有多么痛苦。而且,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呢?我死了以后,你会重立新的皇后,他如果是女儿还好,如果是儿子,多半会招人嫉妒,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与其那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随我到地下,我们母子俩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诺颜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她本来又饿又病,说了那么一大通话,而且是推心置腹的话,她很疲倦了,只想熠瞳快点走开,她好休息。
她的声音很平静,脸色也很平静,没有伤心,也没有怨恨。她早就看开了,早就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什么感情。感情的事太复杂,几天没有吃东西,大脑缺乏营养,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来思考来伤感。
却不知道她的这番话把熠瞳的心都快揪出来了,生死的问题,她竟能说得这般自若,好像那个要死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痛苦地说:“诺颜,你在逼我吗?”
诺颜诧异地睁开眼睛,问:“我逼你?没有啊,我只是在说实话。”
实话?正因为是实话,才宛如要了他的命。
“你就是在逼我,”熠瞳大吼,“你在逼我说出我的实话。”
“你的实话?”诺颜头晕得厉害,虚弱地说,“我不想听你的什么实话。我累了,你让我好好休息吧。反正我都快要死了,别再折腾我了,行不行?”
听到快要死了几个字,熠瞳又悲又恨又气,狂躁地叫:“不行,我就是要折腾你。你累了,是因为你病了饿了。你今天必须吃饭喝药,由不得你。”
冲动地唤了凝霜进来,命她端来药和粥,亲自给诺颜灌下去。
她大概是发烧了,才会浑身发热。至于口渴么,几天没喝水了,自然唇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