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恨恨地丢下这句话,一跺脚,一阵风似的卷下了小竹楼。
诺颜徐步走出房门,流萤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凝霜脸色煞白地站在小竹楼下方,惶恐地望着她。
前院传来流萤的怒吼:“都给我停下,这些房子不必再翻修了。”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骤然消失了,整日吵吵闹闹的寒蕊宫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得近乎诡异。
流萤的声音却又响起来,在无边的静默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森冷。
“所有的人听着,马上,立刻撤出寒蕊宫,再不许踏入一步。朕宣布,从今日起,再没有什么冷妃娘娘,有的只是庶人长孙诺颜。寒蕊宫的供给,恢复过去冷宫的标准。徐公公,你记住,派人守住寒蕊宫,不许有人来接济她,谁也不许,尤其要注意皇后娘娘。”
依稀听见徐公公的低声答应。
等到流萤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细,终于消失不见之后,又过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前院才零零落落响起脚步声,收拾工具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杂乱不堪,唯独听不见人语。
等到寒蕊宫终于又恢复了宁静的时候,凝霜才惊慌地爬上小竹楼,望着诺颜问:“娘娘,这可怎么办啊?”
诺颜淡然一笑:“这样不是更好吗,以后我不必再同他周旋了,也不必担心遭人忌讳,可以安安心心养好身子。”
转过身回进房间,拾起地上父亲的画像,小心地折好,放进匣子里,与娘的画像放在一起。娘如果地下有知,该是会开心的吧。
重又坐到窗前,执起洞箫,认真地吹奏。这些日子,日日与箫为伴,她已经能够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了。
凝霜呆在宫中的时日长了,熟知宫中的人情冷暖,对于主子的是否得宠十分在意。因此刚听到流萤贬谪诺颜,担心她吃苦,很是慌乱。但听诺颜这么一说,仔细想想十分在理,毕竟诺颜是前朝的妃子,身怀有孕,又没有做现在这个皇帝的妃子的打算。如此,倒是落得个清静呢。
诺颜主仆俩平时没有特别的事情,基本都呆在寒蕊宫,而且早就没在御膳房领现成的食品了,流萤的贬谪对她们的影响并不大。
不过好景不长,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寒蕊宫仅有的一点单衣薄被已经抵挡不住日渐刺骨的寒风。
寒蕊宫不让外人进来,但并没有阻止她们出去。凝霜好几次出去领取衣物,不但衣物没领到,还被人百般羞辱。她怕刺激诺颜,每次都在外面把委屈的泪水吞进肚里,想好了借口,装出一副笑脸回去寒蕊宫。
诺颜何等聪明,知道凝霜吃了亏,以后再不让她出去自取其辱。
莹露倒是来过几次,但因为流萤特意交待过,谁也不敢放她进来,更不敢留下她送来的东西。
凝霜冷得直打颤,发愁地问:“娘娘,过些天还会更冷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诺颜早在琢磨这件事,她的身子似乎已经恢复如初了,但她不敢施展轻功出宫,她不敢冒这个险,怕又动了胎气。
寒蕊宫中能够用来御寒的东西,唯有当初她和莹露刚住进来时,流萤送来的那些帐幔之类。虽说撕破了,但拼凑点衣服被褥还是可以的。无奈诺颜也是个倔脾气的人,既然流萤不让人配给她必备的用品,她又何必再屈辱地捡拾他的破烂。
对凝霜说:“后院多的是枯枝,我们可以升个火盆取暖。你再把你的被褥搬过来,大不了我们挤在一起睡。再挨一阵就好了,到时我自有办法。”
再养一段时间,等身子稳固点,她就可以出宫了。或者带了凝霜逃出去,或者带点御寒的物品进来,怎么样都能生存下去。
凝霜眼前一亮,高兴地说:“好的,我这就去捡拾枯枝,升个火盆。”
雀跃地跑下楼去,不大工夫便抱了一大堆树枝上来。前院留下不少工匠们遗落的工具,凝霜找到一个合适的铁盆,拿到小竹楼上,将树枝放进去,升起火来。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阴霾的天空,也温暖了瑟瑟发抖的身体。小竹楼内暖洋洋的,溢满了春意。
流萤恨恨地丢下这句话,一跺脚,一阵风似的卷下了小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