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望着流萤,眼眶湿湿的,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我当然认识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呢。可恨刺王那个逆贼,攻破皇宫,还害死了你父皇,你也不知所踪了,我的脸也是在那一场大火中烧坏的。天可怜见,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
老妇人哽咽着说:“我是绿珠,当年在东宫照顾你的宫女。”
“绿珠?”流萤想了半天,疑惑地说,“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老妇人凄楚地望着流萤,伤感地说:“你那时还小,不记得也正常。这些年我一直守在东宫,日日夜夜盼着你回来。东宫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流萤想起上回偷偷溜进东宫自己的卧室,确如老妇人所说,里面的东西一尘不染,而且连自己小时候的玩具都保留得好好的,不禁感动。
“辛苦你了。对了,绿珠,你可记得当年静宜宫中的静夫人和她的女儿?”
绿珠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我当然记得。那个贱女人,夺了你父皇的心,你父皇根本就是被她害死的。”
“她害死的?父皇不是被刺王害死的吗?”
绿珠咬牙切齿地说:“刺王是为了她才夺了你父皇的天下。”
“刺王同她是什么关系?”流萤紧张地追问。
心里突然莫名地恐惧,好像有一件天大的祸事将要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突然很想收回刚才问出的话,突然很希望诺颜并不是静夫人的女儿,不是父亲为他定下的小新娘。
绿珠恨恨地答:“刺王是她的丈夫,是她女儿的父亲。你父皇也是,天下那么多女人不要,非要去抢一个有夫之妇,还拖着个女儿。更可气的是,你父皇得不到她,竟异想天开想把她的女儿嫁给你。”
流萤脑袋轰地响了一下,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还是避不过啊。诺颜若真是静夫人的女儿,说明她也是刺王的女儿,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绿珠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段话之后,微微喘着气。
她的话很奇怪,根本不像是一个宫女应有的口气。不过,也许是她这些年独自待着,怨气太重,因此浑然不顾主仆尊卑,公然评说宣宗的不是。
流萤略感诧异,但他现在一心挂着诺颜,也就没去细想。
绿珠喘息了一会又问:“我听说你昨日娶了那贱女人的女儿为皇后?可有这等事?”
绿珠虽然长年独自呆在东宫,但偶尔东宫外有宫人经过,她在里面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论。
流萤也不隐瞒,直言道:“那个是假的。不是说当年那个小新娘具有国母的命格吗?所以拿个冒牌货来糊弄人。”
绿珠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嗤道:“什么国母的命格,都是你父皇和国师胡诌的。国母,她也配么?”
流萤没理会她的粗鲁,问出了最后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静夫人长什么模样?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绿珠不屑地回答:“哼,她呀,长得不怎么样,就是会用狐媚手段媚惑人罢了。前阵子在宫里,我还遇见过一个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当时因为是她,差点把那女人给掐死。”
这时风吹起蒙面灰布的一角,炭黑的小半边脸落入流萤眼中,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厌恶。
他质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掐死她?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流萤的恐惧和厌恶并未逃过绿珠的眼睛,她的眼神突然变得伤感,凄厉地叫道:“为什么不该掐死她?祸国殃民的女人。那个女人后来被几个太监救走了,真是便宜了她。我听那几个人叫她玉妃娘娘,听那口气慕风还挺宠她的呢。长得同那个贱女人那般象,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绿珠尖锐粗糙的声音磨蚀着流萤的耳膜,也磨蚀着他的心房。玉妃娘娘,慕风,再无任何饶幸了,诺颜就是静夫人的女儿。如果绿珠所言非虚,她也是刺王的女儿。
流萤同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