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奥坦萝丝迟迟不语,最后竟然是一口黑血吐出,身体一颓,栽倒在海面上,昏死过去。
她哪怕已经被神白须以语诛心,却仍旧没能说出那句话,这恰恰证明了神白须所说的话。
她心中有愧。
神白须瞳孔微微放大,转而又冷静下来。
他深呼一口气,起身,走向奥坦萝丝,抱起她重新放在椅子上,用手擦拭着那黑血,食指摁在她的眉心,抽出一道束魔咒。
这一道束魔咒封闭着奥坦萝丝的情绪。
所以她才会如此冲动,神白须的所作所为的的确确有些卑鄙。
可也唯有这样,他才能看到真正的奥坦萝丝,那个一直被潜藏,压抑在最深处的奥坦萝丝。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严重了?”
神白须身后,阿塔斯慢步走来,看着羸弱不堪的奥坦萝丝说道。
“如果仅仅只是说出我为何而活的理由,是不足以打动她的。”
“她也曾经历过虚空降临的那场天灾,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罪犯的不甘与仇恨,是不可能影响一个经历过种族毁灭的战士的。”
神白须言之何意?
他的意思是,必须要奥坦萝丝看清事实而非看清他神白须征御。
而他只不过是人类历史灾祸中的一个受害者,真正能影响奥坦萝丝且让她思考的,是她的本心究竟是否心安理得的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不,准确的说是站在终焉的立场上。
而现在旧赫尔墨斯城区的那场人为灾祸更是人尽皆知,奥坦萝丝之所以不承认又何尝不是不愿面对?
再者,作为一个影响西方秩序根本的强者,她的一念之间会影响太多人的今后,甚至是未来。
可很明显,神白须已经成功了一半,从奥坦萝丝的表现来看,让她宁死不屈坚持正义的理智已经在亲情的感性中败下阵来。
归根结底,奥坦萝丝不是神,她也是人类,而只要是人类,就会有感情。
“你想救她,对吗?”
阿塔斯如此问道。
因为神白须的做法,并不绝对,他一方面告诉奥坦萝丝真相,可一方面,又在教奥坦萝丝如何接受自我。
“如她所说,一个卑劣的遗弃者没有资格宣称自己高尚,哪怕承认事实也不能。”
“她不需要我来拯救,我也没那个资格。”
真正能让奥坦萝丝醒悟的,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心中压抑的那份仇恨。
是选择讨回公道,让世人见证真相,还是继续以这种所谓强者的坚持继续空虚的活下去,二者的选择会决定之后神白须会不会杀奥坦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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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觉作为正义的一方反而成为了被严刑逼供拷打的罪犯?”
阿塔斯调侃道。
“…我曾经也拥有同她一样的立场,只不过,我放弃了。而作为真正瞧见其中黑暗的人,她所身在的光明,其实是一种假象。”
神白须看着昏死过去的奥坦萝丝,眼神中的同情就像看待某个时期的自己。
“如果她还清醒的话一定会反驳你吧。”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阿塔斯问道。
“相同的经历只是互相了解的基础,言语的力量对于她这种级别的强者还是太薄弱了。”
“她早就知道真相的,只是迫于薇尔洁雅生前的影响,选择了作为正义一方的盲目,哪怕她知道她自己也怀恨在心。”
空有一身上天入地的本领却连自己至亲之人都无法守护,也能算得上强大吗?
神白须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单单只是引起她的仇恨,真的能迫使她和终焉对立吗?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可能吧。”
尽管不可能,可神白须并没有太多选择。
“我并非要她因为仇恨和终焉决裂,而是希望她能直面真相,不是一味为了她肩上的正义而活,而是为了她爱的人。”
“一个傀儡,是没有心的,而她之所以会愤怒,就是因为我所说的是事实。”
“哪怕已是孑然一身,也仍旧有想要活下去的坚持,她就是这种人。”
“所以心中打着一个结,这是她逼迫自己做的,可这种活法,迟早会杀了她自己。”
神白须从来没想过去做引导奥坦萝丝的那个人,而奥坦萝丝同他的死斗,之所以他会赢,是因为奥坦萝丝心志不坚。
“当时,她问过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动摇了,而我作为终焉高层人尽皆知的旧赫尔墨斯受难幸存者的身份,和她姐姐的死正好是两个对立面。”
“作为幸存者我有她奢望不及的理想,而作为被正义与大义挟持的傀儡,奥坦萝丝冰封了她那颗血红的心,所以当她看到这么一个为自我理想燃烧的人,当然就会疑问,会质疑自己。”
神白须转身看向阿塔斯说道。
“所以你才会想改变她?因为她无法拯救薇尔洁雅的遗憾?”
“不,反而是薇尔洁雅的死,铸就了奥坦萝丝的强大,可却也致使她扼杀了自我。”
“我只是作为一面镜子,让她看到真正的自我,并让她拯救自己。”
“如果抛去各自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我们的的确确同病相怜。”
“相比御神策,奥坦萝丝缺少太多自我,诸如她这样强大的一个人,需要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
有人说,虚空的出现其实是一个促进世界和平与人类携手的契机。
为什么?
因为在虚空没有降临之前,四方天地的关系从来没有如此紧密相连,他们各自国家各成一派。
自三百年前,神骁因为争执内乱隔断了和其他三方天地的建交,一直都是窝里斗,各方豪雄层出不穷,天下共逐鹿。
而南方符文之地,天灾导致环境苛刻,土地贫瘠,水土更是荒凉,在那片被烈阳灼烧的废土上,生存的几率极为渺茫。
而北方,深陷暴政与冰祸的泥沼中,人民的明天暗无天日,凛冬的冰川更是入侵大陆,致使自然环境极度恶劣,甚至连刚出生的婴儿都难以存活。
而西方呢,国家高层属于旧贵族执掌,他们的势力就好似剧毒一般,荼毒整片西方世界。
霍乱,战争,杀戮,源源不断,可以为了财富而谋取人皮,是一片活吞人肉的恶乱土地。
当然,迂腐与财政是每一个国家都会过段性发生的事件,或相隔一百年,或两百年,以此类推。
总会有图谋不轨的人登上王座,总会有心机叵测之术霍乱风云。
自神骁历经两百年的逐鹿后,上御一族的诞生,在凭借合纵连横之术的建设下,各个分裂土地逐渐统一,为复兴大统一之理想,上御提出了共同国度的主治思想。
随着共同理念的诞生,久经战乱的人民纷纷响应,一个热崇复兴与共同的理想炽热诞生。
而南方符文之地,随着众人在大地上生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他们不得不效仿蚂蚁抱团,合智商讨,而紧接着,符文协会自此诞生。
以平息天灾,让符文大地之上任何生命体都能直立行走为愿,十六位符文大贤者展开了长达十年的地质,天体,环境,元素资源的勘探和观察,终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天灾平息,黄沙土地长出新芽,细雨降临,万物逢春。
革命的火焰在凛冬冻土的冰川上熊熊燃烧,由无产的被压迫者所掀起的组织革命在凛冬迅速成立,在持续了整整五年的殊死对抗中,以奥德尔维·库伦列夫领导的革命终于胜利。
除了胜利带来的平等与公正之外,凛冬正式成立,分别代表着工农与军政的审委会也正式成立,在三方权力相互监督的过程中北方逐渐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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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成立了世界地质勘探协会,聚集本土以及世界的能人异士管控凛冬土地上冰川的扩大,同时调解环境,让更多新生儿生活在更温暖的环境中。
在世界逐渐以西方的终焉,东方的骁卫,南方符文协会,北方凛冬这四组各自为中心的国家龙头组织的成立后。
世界各地开始逐渐聚拢,凝聚成为一种更向往和平与共同的时代思想。
而之后,巴伦比斯·凯恩走上世界舞台。
随着他的思想影响整个西方,直至整个世界,虚空降临,整个巴古斯世界同仇敌忾,首次聚首,在凯恩及众多来自各国领导者先驱的带领下,打赢了那场种族斗争。
尽管凯恩已经逝去,可他的思想仍旧存在,如今的人类仍旧热崇和平,而各国的领导者也不断在更替治理方式,以做到尽善尽美。
轰隆——!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这场雨似乎已经下了很久了,而且这几天,本就少有雨季的普罗米修斯突然连天暴雨,这就让这座空城显得更加荒凉了。
虽说目前终焉前来普罗米修斯城区驻守的执行人员仍在增加,对终焉柱的维修仍在继续,可一座没有人民的城市,总还是让人有些唏嘘。
“在想什么?”
阳台外的神白须双手搭在围栏上,任由雨水吹打在手上,婕西菈娅从背后探出双手搂住神白须,靠在他的背后。
“…发呆而已。”
看着远处雨幕,被雾气遮蔽的城市,神白须说道。
“和奥坦萝丝的交涉如何?关于之前你所说的改变,有机会吗?”
婕西菈娅似乎想为神白须出些建议。
“进展…还算不错吧,至少,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是我想要的,至于之后应该如何入手…我也在思考。”
神白须苦笑了一下,甩了甩湿淋淋的手。
婕西菈娅没了声音,只是贴在神白须的背后,听着他的心跳。
她并不在乎奥坦萝丝究竟能不能帮到神白须,她只想享受这一刻的恬静。
雨声越来越大,以至于漫没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夜晚,雷鸣交加,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无尽缠绵。
翌日,清晨,9:20,神白须的暂住处。
领域内,神白须坐在椅子上,仍旧保持着之前那个坐姿,沉思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奥坦萝丝,后者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抽出那张束魔咒之后,似乎让奥坦萝丝在情绪挣扎上放松了。
她的自我恢复虽然远不及常态,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也已经愈合,除了衣服破败和血污之外,就和正常人如出一辙了。
呼——
有人醒了。
奥坦萝丝微微抬头,精神面貌好了不少,比起前一天的颓败,今天是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朱唇红润,眼帘澄清。
她有些懊恼,她不知道神白须是不是故意踩点来的,正好准确无误的在她苏醒前几分钟
“你到底还要干什么?你不杀我,却限制我,觉得可以像养一只金丝雀一样把我囚禁起来?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不是没有自杀的觉悟。”
奥坦萝丝仍旧尝试着起身,这一次比上一次好,她能撑着扶手微微躬身,好不容易支撑起来走了几步后,脚上突然显现一种浮动的金锁,上头镌刻着奇奇怪怪的符文,竟令人天然畏惧。
“嘁。”
奥坦萝丝恶狠狠的瞪了神白须一眼,重新坐了回去,看着远处的神白须,眉头紧皱。
此刻他在思考什么?之后他又有什么计划?
她一概不知,且毫无头绪,因为无论神白须想什么,她都无能为力,现在,她就是一个阶下囚,生死全由神白须一人定夺。
咔嗒————
神白须起身,一挥手,束缚在奥坦萝丝脚上的束魔锁当即断开。
后者一惊,皱眉看了看神白须,疑惑不解。
“我不会囚禁你,也不会杀你,这两件事在今后也绝不会发生。在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后,你就会自由。”
他做了决定。
奥坦萝丝看他的模样,似乎已经对她游刃有余。
她抬起头。
“你到底在追寻什么样的答案?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奥坦萝丝说道。
不管奥坦萝丝如何询问,她都得不到她想听的话,神白须的每一句她都猜不到。
她就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片黑暗,一旦触碰,就会永远陷入。
“奥坦萝丝,比起束缚与囚禁,死亡与悔恨,你最害怕哪一个?遗憾与触不可及,如果两者同时发生你会选择哪一个?”
问题来了,双重问题,不管怎么想,神白须提出的问题似乎都是人类生命历史上最艰难的抉择。
奥坦萝丝看着提出这些的神白须,又皱起了眉头。
“我不想回答你。”
奥坦萝丝选择了拒绝回答,面对这两个双重问题,她一点都不想去思考。
虽然如今受制于人,但要她接受一个罪犯的拷问,奥坦萝丝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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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来回答你。”
“你都惧怕。”
“这其中每一个,都在你的生命中留下过不可磨灭的伤疤,乃至时至今日,也仍旧无法褪去,就那么潜藏在你坚硬的外表之下,藏在你日渐强大的阴影中。”
神白须站着,奥坦萝丝坐着,本就是仰视与俯视的视角让两人的关系显得更像一种审判。
从神白须身上所散发的浓浓的命运气息令奥坦萝丝有些惶恐。
可她转而变得气愤,一想到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极端的罪犯,却在用仿佛正义的口气审判着真正属于正义的她。
“我的命运问心无愧,不要以为只有你的人生经历过黑暗,这世上命运比你更加颠簸的人大有人在,仅凭三言两语就想改变你的恶行吗?!”
奥坦萝丝怒视远处的神白须,愤恨道。
“我从未声称我是无辜的,可我也有权利改变我命运中的不幸,站在一个…”
“你只不过是因为命运不公而将仇恨转嫁他人的恶徒,你的命运是你自己的无能为力所酿就的,而如今你的执着,更是痴心妄想。”
奥坦萝丝直接打断了神白须的辩解,她的怒火倾泻而出。
“尽管我无能为力,可我有资格作为一个受难者追究制造我命运悲剧的人,也有…”
“你所说的资格就是摧毁他人生命的暴力吗?那仅仅只是你作为一个野兽的嗜血。”
“而你如今所执着的理想,是在悲催的劫难中拾荒而来的残破。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幸吗?难道就只有你最挚爱的人被埋在那片废墟之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