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旁边一站一坐、是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其中站着的穿着红绸衣金边领,而坐着的则穿着锦蓝衣,边角部位带绣格小碎花图案。红衣丰仪蓝衣苗条,均长相可人,话虽不多却笑语盈盈,全不像店主模样。
大堂中还有两位公子模样的青年,手拿书卷背对着子因,摇头晃脑踱着方步,不时地望着墙壁上的书法文字,嘴里在念念有词。
木子因没在意他们念叨什么,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问道:
“请问小姐!这儿可是住店之地,怎的……”
临近柜台说话刚一抬头,木子因意外看见蓝衣苗条少女、身后墙壁上悬挂的大堂画,忽地勾起他的兴趣和揣摩技巧。
那是一幅六尺宽、四尺长画像,内容颇为独特,乃是苍茫翻涌的海面之上、红日之下,一柄带华丽鞘套的宝剑从天而降,剑势犹如尊者莅临威不可挡。
再细看剑鞘上,镂刻有精湛细腻的龙凤呈祥图案,而且遍身金光灿灿,剑柄同样也是金光闪闪、剑镡珠光宝气,穗花末端系着一对乾坤玉佩,摇曳着似乎正在示威助阵。
木子因甚觉好奇,不免全神贯注,他注意到画幅中央的剑鞘和剑柄上,字体虽小却是清楚无误,各自写着‘留求’和‘天孙’四个字。
有趣的是、画幅两边还附有一联,其笔墨浓厚洒脱,文字亦遒劲刚毅,上联写到“寸隙修身,金光熠熠谁人识”;下联则是“他年出鞘,雪刃铮铮正气还”。
画面景物虽然写实,却是意境开放,表现手法极为另类,子因已然读出,书画之人以剑自比,似有卧薪尝胆、壮志未酬之意,更有满腹心事、无人倾诉之悲。
子因看的出神,以至于面前姑娘的问话,他全然未听得进。
只见那苗条少女面带微笑,随即应声答道:
“公子若是住店,那是走对了门,公子是今天第九位、来此住店的客人,小店地势虽偏却是幽雅,价钱更是亲近公道,只需一两银子,可租住半月,倘若公子文采过人,能对得上此联,则不但可长期食宿此店,更且一文不收,还奉公子为本店上宾,有专人服侍饮食、更衣……”
姑娘说着,伸食指直指对面墙壁上的上联,这幅上联在裱糊的镜框里高高悬挂,却是只有一副,写的是:寄宿官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哪知木子因心不在焉,正凝画失神、充耳不闻。
那位苗条姑娘,还以为叫花子来客、惊慕自己的花容,不免羞怯掩饰、低头不再言语,而身边的红衣女、见眼前公子神情,并未随姐姐的手指扭身回看,而是呆呆地注目、姐姐身后的画面,闻声不曾有丝毫异动。
红衣女窥知因由移近一步,略微提声含笑,重复问道:“公子可是住店?”
子因这才回过神来,呆傻之气未退、道歉不已,却见蓝衣姑娘掩笑失声,而红衣女满脸笑容,又将蓝衣姑娘的话复述一遍。
子因连声郑重称谢,回身观望楹联,却见两公子在面前徘徊,他刚念完上联正待思索,就见一伙计领着两个衣着、身高各不相同的童子,大大咧咧慌急慌忙跑下楼梯。
两童各言其主,这个喊少爷少爷,那个叫公子公子,各自声称床铺行李都收拾好了,请楼上雅室喝茶休息。
两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哥闻声回头,一边走、一边抑扬顿挫地叨念,伴随着手势摇头晃脑,直到迈步登上木梯,依旧在思考联句的句读和对仗。
尽管书童再三提醒、小心引导,还是有一位年轻公子不慎踏空,就听有人哀嚎着、滚下楼梯。
书童随即呼救,小二急急赶来帮忙,幸好蹭破点皮肉,筋骨没有伤着、不碍事,木子因见状,也忙着赶上前来相助。
谁知那公子歪嘴吹气,一副面容难堪的表情,居然朝子因连连挥手,似乎是嫌弃木子因的卑微邋遢。
子因知其所想,略微停顿,然后拱拱手,尴尬回应了一句:“得罪!木某看错人了……”
待其人哼哼唧唧上了楼,木子因转而再问、即将下楼梯的店小二:“小二哥,可有便宜的房间,窄小无妨!只要能有一张床即可。”
店小二见木子因文质彬彬,自是敬重有加赶来,再瞧他破旧污糟的身后,一只刺毛刺孔、污污糟糟的大白狗,摇尾围绕左右跟随,入眼甚是令人嫌弃。
小伙计不由一愣,支支吾吾说道:“公子!呃……小店虽然……名气不大,却是门面完整……堂堂正正,数年如一日……礼貌迎接过往来客!这狗……应该不算人……小店不能……招待……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