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何庆年回来之后,自然也发现了何家竟然还有一个何庆年,经历过生死磋磨,如今势单力薄一无所有的何庆年,不可能直接上门发难,到时候他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只会白白送死。
何庆年先打听了何家的情况,在知道何家长子何钰是个傻子,而何家的当家主母竟然姓宋之后,心中自然是又急又怒,想也知道,他出事之后,妻儿必定落不到好。
何庆年悄悄潜进何家,去见了自己已经七岁的儿子。
贺境心闻言,这一点倒是对上了何钰说的,他七岁的时候见到的何庆年,
何庆年陪着儿子玩了一会儿后,本想直接带走他,却不料遇到了趁着主家在前面用饭,悄悄来看望儿子的温十三。
此时的温十三,早已面目全非,可何庆年还是认出了她。
温家人的眼睛很有特点,几乎都是杏眼。
而当时的温十三在看到何庆年的时候,也同样很震惊,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很苍老,还未过三十,鬓角就生了白发。
何家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带着温十三躲开了护卫,离开了何家,一路到了这个院子。
“这里是何庆年租下来的。”温十三道,“这里距离大庆钱庄近,又比较偏,不太引人注意。”
张满听到这里,没忍住问道:“他那七年的时间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回来?”
温十三沉默半晌,面色有些复杂,“那七年,他忘了自己姓谁名谁,入赘了一户人家。”
张满:……
张满缩了缩脖子,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十年前,少年拿着玉佩求娶回来的姑娘,只过了一年的好日子,之后便是一路蹉跎,以为已经死了的丈夫,却在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怎么想都很憋屈吧。
但温十三的表情却还算克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已经死了,所以事到如今无论是多么强烈的情绪,都可以放下了。
“他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告诉我这些。”温十三的手,紧紧握着何钰的手,“他只告诉我,十年前的除夕夜,何庆余忽然回来了,何庆余想要大庆钱庄,但何庆年怎么可能把自己辛辛苦苦重新开的大庆钱庄拱手让人。”
争执之中,何庆余用石头狠狠砸了何庆年的脑袋。何庆年当时就不省人事了,
何庆年是被山上的一个老猎户捡回去的,当时何庆年一脑袋的血,被丢在山里,想来是想让他被野兽吞食入腹。老猎户把何庆年带回了家,何庆年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够识别身份的东西。
老猎户救下何庆年,也是存了私心,老猎户有个天生痴傻的女儿,偏又体弱,就算是最穷的人家想要不花什么钱娶回去传宗接代,都不想要娶。
老猎户骗了何庆年,告诉他,他是家里的女婿,因为出去打猎,一脚踩空,伤了脑子,什么也不记得了。
老猎户就是希望有个人能留在山里,在他死后照顾女儿,可老猎户还没死,他女儿就先病死了。老猎户伤心不已,怀疑是自己私心遭了报应,在料理了女儿后事之后,将实情和盘托出。
何庆年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并不是老猎户家的女婿,他是被人打破了头丢到山上喂野兽的。
他下山去看了大夫,大夫告诉他脑中有淤血,这几年下来淤血散的差不多了,事实上就算何庆年不来看大夫,再有个一两年,淤血全部散了,他也能恢复记忆。
老大夫替他施针散淤血,三次之后,何庆年就全部想起来了。
在想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怒急攻心,急匆匆下山,在知道自己妻子死了,身份被顶替,儿子也傻了之后,他枯坐一夜,第二天鬓角就白了,他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那些被遗忘的过往,犹如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凌迟着他,这些年他在山中岁月静好,可他的妻儿呢?
他的兄弟,踩着他一家人的血肉,活得肆意潇洒,何庆年怎么能不恨。
他连自己都恨。
因为妻儿的祸事由他而起。
“何庆余用着何庆年的身份,娶妻生子,把大庆钱庄占为己有。”温十三道。
温十三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在想,倘若当初温十八不曾赊刀,不曾替何家扫清障碍,何庆年的大庆钱庄开不起来——至少不可能那么快开起来,也绝不可能如此的顺利。
如此,何庆余绝不会因为觊觎大庆钱庄而暗害何庆年,这一切的祸事便不会发生。
“何家两兄弟,不是安分的。”温十三道,“尤其是大庆钱庄越来越好之后,他们暂时放下的野心又膨胀起来了,他们靠着宋家,搭上了傅相的路子,想要提前押宝六皇子。”
说到这里,温十三的表情带了点讽刺,“可惜啊,六皇子连皇子身份都是假的。”
何家兄弟完全是狗改不了吃屎,昔日何家那样大的产业都能败光,如今又开始动手脚,因为何家兄弟的骚操作,大庆钱庄的一堆坏账,如今的何家,完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但就算是这样,现在的何家,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对付的。”温十三叹道,“何家平常都有很多守卫,家中仆人也多,只靠我和何庆年,根本无法报仇。”
“这三年来,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还是决定,等我弟弟的十年之约。”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庆年提出等三年,是想要给自己三年的时间陪一陪钰儿。”
毕竟何钰长到这么大,何庆年几乎全部缺席,对于何钰来说,那假的何庆年留给他的只有阴暗,何庆年想要陪一陪他。
三年时间过去的其实很快。
六月初一。
赊刀人上门,何家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