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人堆里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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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的十分考究的厢房中,张满和贺境心跪坐在软垫之上,面前放着的矮几上,放着十分精致的点心。

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拿着白色的瓷瓶,正往贺境心面前的酒盏之中倒着酒。

“娘子请用。”柔美的声音响在耳边,一个妙龄女子跪坐在贺境心的身边。

贺境心偏过头,看着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妙娘。”妙娘答道。

贺境心:“你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说起来,之前是不是有个花魁娘子叫鸢娘的?”

妙娘愣了一下,“是,鸢娘是上一任花魁娘子。”

“那上一任花魁娘子,和沉鱼姑娘比起来,哪个更漂亮?”贺境心又问。

“能当上花魁娘子的,自然各有各的好,娘子,你想听唱曲儿吗?还是想听弹琴,妙娘都可以的。”妙娘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显然并不是很想继续聊那两个花魁娘子。

张满此时开口道:“你们这儿要当上花魁,一定很不容易吧?”

“那是自然,才艺,学识,容貌,体态,缺一不可的。”妙娘道,“二位娘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吗?”

“对,我们是崔家的远亲,和家中长辈来走亲戚的。”贺境心道,“崔家表姐说,这雅韵楼很不错,我就带着家妹来涨涨见识了。”

妙娘听到崔家,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原来是这样,怪道二位会问这些问题。”

“我们刚刚在楼下看过了沉鱼姑娘跳舞,当真一舞倾城,自然就好奇之前的鸢娘又是什么样的风采,我听崔家表姐说,那鸢娘生的闭月羞花,音如莺啼,我们就想亲耳听一听,我表姐有没有夸大其词。”贺境心道。

妙娘闻言,心下了然,这娘子一直在提崔家表姐,语气言辞间,多为羡慕,又有一点酸,想来是存着一丝想要找茬的嫉妒。

要不怎么说,这红韶街上的女子们,能引得人流连忘返,念念不忘呢,单单这察言观色,善解人意的本事,就是很多人学不会的。

“鸢娘的确生的很美,不过说句公道话,她美得不如沉鱼,沉鱼单单那双眼睛,就把很多人比下去。鸢娘的歌声很动人,曾有一个书生听过鸢娘的歌声后,留下宛如仙音,余音绕梁,这样的评价。”妙娘道,“鸢娘的学识也好,她读的书是最多的,她能和读书人谈论诗词歌赋,也能谈论家国天下,这一点旁人及不上的。”

贺境心点了点头,“听起来,这鸢娘挺厉害的样子。”

“那她这么厉害,如今在哪儿呢?”张满问道,“不知可否请来一见,你这说的我都很好奇了。”

妙娘有些为难道:“鸢娘一年前就离开了,怕是不能替二位请来了。”

贺境心:“离开了?为何?”

“哎。”妙娘叹了口气,她张了张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是不能说吗?”张满问。

“倒也不是,就是……哎……”妙娘叹道,“怎么说呢,这事儿不光彩,两位娘子听听也就算了。”

“鸢娘是两年前被选为花魁娘子的,那时候她比如今的沉鱼还要出名,还要风光。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出身,自来被人瞧不上,鸢娘再如何风光,她也只是楼里的娘子,那时候好几个人都想纳她为妾,但是吧……鸢娘她读的书多,心气高,她不想与人为妾,她那个时候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有一次,她坐着小轿出去,半夜的时候被送回来了,当时她浑身是血,额头上有一大块烧伤,整个人没了半条命。”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起来,她嗓子被火熏坏了,没了那把好嗓子,如何还能陪人谈天说地,如何还能唱出曲子,她风光的时候,得罪了楼里不少姑娘,她落难了,那些曾经得罪过的人,自然也都想踩她一脚。”

“她那个样子,花魁是别想了,楼里一个梳头丫头都比她体面,妈妈为了养她花了不少银子,如今还没赚够,就毁了,自然是不痛快的,妈妈就把她卖到了后街的暗门子里。”

“那种地方……哎……”妙娘说到这里,表情也有些不忍,“我听说她在里面染了一身病,之后好像从暗门子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银钱给自己赎身的。”

张满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见过鸢娘,那姑娘没有被烧毁的下半张脸,分明很漂亮,她当时猜到她可能遭遇很不好,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

“那你可知道,她如今住在什么地方?”贺境心问,“她有亲人吗?”

妙娘摇了摇头,“住在哪里我倒不知道,亲人的话,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来的亲人啊。就像我,我三岁的时候,老家发洪水,家里没吃的,我娘把我卖了,换了五百个铜板。”

她说到这里,眼底是泛着冷意的讽刺,女子的命不值钱,女童的就更不值钱了,几百个铜板,连畜生的价格都不如。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奴给娘子们唱歌曲儿吧。”妙娘很快敛去那一丝惆怅,脸上摆上了灿烂的笑容。

她站起来,坐到了前面,抱起一只二胡,她拉动二胡,是一个很轻快的曲子,妙娘一直带着笑,眼波流转间明媚如照样。

贺境心看着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一直以来,对苦难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可以做到面无表情的面对一切悲剧的她,此时心里竟莫名有些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