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泛着莹润玉质光晕的骰子,显得越发精巧起来。
顾先生转动着那枚骰子,骰子上的点数清晰分明,是将朱砂碾碎,取了那小小米粒大小镶嵌进去,是以这么些年了,朱砂的颜色依旧,不曾有半点褪色。
他喊了一声,让人取来普通的骨骰。
来送骰子的人身宽体胖,虽然戴着面具,但贺境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就是坑了她一万两的金满堂。
贺境心:……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贺境心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金满堂。
金满堂放骰子的手抖了抖,他放下骰子之后,不用人催,直接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顾先生将那普通的骨骰推到贺境心和宋钺面前,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一起出手抓住了一枚,拿到跟前细细地看。
贺境心愣了一下,这骨骰上面的点数是用颜料点上去的。
贺境心拿出来的那一枚不是如此,那一枚的点数,是实实在在的朱砂镶嵌在其中。
这种区别,不仔细看,谁也不会留意,毕竟骰子都长这个样子,四四方方一小块,里面都刻着不同的点数。
但一直和骰子打交道的人,却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这两种骨骰之间的区别,无怪之前她拿出骰子的时候,那倒茶的美妇会认出来。
“这枚骰子是我一个故人之物,这个故人与我而言很重要,我想问问这位娘子,这枚骰子你是从何处而来?”顾先生看着贺境心,眼仁映着烛火,微微泛着光。
贺境心心中暗忖,这故人是在说她爹吗?
不,不对。
贺境心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从这位顾先生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到,他正在压抑着情绪,他看起来很难过。
“这枚骰子……”贺境心忖度着要如何作答,是如实说,还是编点瞎话。
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宋钺,就见这人此时正襟危坐,靠着她这边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贺境心:……
“这枚骰子是我父亲的遗物。”贺境心隐去了逍遥仙的事没有提,她这说法的确也没有什么问题,不算真话,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假话。
“你父亲?”顾先生愣住了。
贺境心点了点头道:“对,我父亲,我父亲名叫贺从渊,不知先生可认识?”
顾先生眼神里透着一股茫然之色,显然他并不知道贺从渊是谁。
贺境心倒也不算意外,如逍遥仙所说,她父亲的代号是青蝉,贺从渊这个名字,应该是他获得自由之后,重新取的,亦或是他最初的名字。
“敢问娘子,你可认识苏芷?”顾先生问,他眼神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贺境心能感觉到,这个人很紧张,他在期待,期待她能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贺境心大脑中自动开始搜寻苏芷这个名字,她自小到大,见过的人很多,过耳的名字也实在不少,与苏芷有关的,倒的确有那么一个。
那真的是挺久远的一段记忆了,是在十年前。
那时候贺境心十二岁,有一次半夜实在是烦的睡不着觉,她便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去起个夜。
只是路过爹娘屋子的时候,贺境心发现屋子里的烛火还没有熄灭,从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光,跟着光一起透出来的,还有他爹的声音。
“怪可怜的,说是叫苏芷,浑身都是伤,说是十六了,但我瞅着那个样子,瘦瘦小小的,瞧不出十六来。”
“莫不是家里没有爹娘?”
“倒也不是……家里人口不少,就是一直磋磨她,将她充作老黄牛使唤,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命不好,结果却听到爹娘说起,她根本不是那家的孩子,那家人筹谋着去找亲生的,谋那泼天的富贵。想来是那假的想灭口,买通歹人要杀她,她死里逃生,叫我们救下了。”
“也是可怜的……”
里面说着话,不多会儿,烛火被吹熄了,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了。
贺境心听过一耳朵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出了屋子,屋外清凌凌的月光,犹如在院子里蓄了清澈的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