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瑾愤怒,怨恨,不甘。
所以他要毁了这颗,见证了他愚蠢的,认清喜欢的柿子树。
可眼下,看见长鱼姣眼中生机寸寸熄灭的冷寂时,朝瑾又于盛怒中尝到了苦涩的几分悔意。
长剑沉闷的落地,朝瑾面无表情的看向长鱼姣。
将心底没来由的悔恨强压下,尽数展现他的骄傲,
“长鱼姣。你的喜欢不是真心,恨总该是。”
“看好她。”
携芳阁朱红的大门被重重合上。
一门之隔,长鱼姣听到了朝瑾冷然的命令。
“珍姬抱恙,休养期间任何人不准出入。”
长鱼姣站在原地许久许久,久到被点明身份的小满,终于收拾好心情小心的靠近,
“小,小主,您......”
“滚开。”
淡漠无情的话语让小满鼻尖霎时泛酸,愣愣的看着小主。
明媚的海天霞裙尾从断枝烂果上拂过。
长鱼姣蹲下身,指尖从被砍落的树枝上一寸寸抚过。
就好像回到了那年初春。
戏班子的收益越来越差,戏班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戏班中待她向来和善的青衣忽然开口,
“姣生的越来越好。”
她躲在木门后面,平静的接受着将要面临的命运。
三年大雪灾祸,她无身籍,又有一张好样貌,除了被卖,好像再没有第二条路。
但总比被卖做人畜被吃掉的好。
想到前两日听人说起过的花楼,她甚至有心思想,哪一家的妈妈更和善些。
如果班主更善心些,将她卖去商户做粗使丫鬟,就更好了。
可人性的恶又一次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那个会红着脸,偷偷夹肉片给她,说等她长大想娶她的少年,吐出了最冷人胆寒的话,
“姣才十岁,花楼......卖不出价格,徐都尉的儿子......五百两......”
她听得浑身发颤,只觉得无比恶心。
被徐都尉之子买去的幼女,除了受尽凌辱而死,她再没有听说过第二种死法。
恶心到想吐,却被身后带着劣质香粉气味的花娘捂住了嘴。
亦是花娘,在她被绑着塞进小轿,送去徐都尉府上时,替她解了绑。
她问花娘,为什么救她。
这个在戏班风骚的女子只是撩了撩头发,颇带几分侠气的告诉她,
“见不得畜生糟蹋闺女。”
“俺乡在海边,濮阳县听过没,你就一直跑,一直跑,看到濮阳县里生了一棵最茂盛柿子树的人家,那就是俺家,叫他们来救俺。”
“不白使唤你,俺乡有句俗话,见柿吉祥,送你好兆头咧。”
那是她第一次见风骚妩媚的花娘操起朴实的乡下俚语,满是古怪的违和,却好像那才是真正的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