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至仲冬时节,关中是相当的冷。按黑夫推测,最低气温估摸着得有零下三五度。
二人皆是披着貂裘,就坐于庭院。黑夫抿了口热茶,缓缓道:“情况基本就这样,和送来的文书差不多。不过,都老说桂林现在有些乱。越人尚不能理解秦律,而秦人作为胜利者则是欺压越人。有的骄兵悍将更是强抢越女,威逼利诱索要钱财。若是惩治他们,则容易寒了留戍秦卒的心。若不惩治,越人则会不忿!”
“必须严惩!”
扶苏冷声呵斥,“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有罪而伏诛。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为秦拓土有功则赏,触犯秦律则罚。赏罚不明,焉能治国?”
“嚯……”
黑夫诧异的看着扶苏,现在的扶苏少了几分儒生气,反倒是更像个法家高徒。过去曾有人说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而韩非则认为刑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怎么?”
“听你说这些,怪怪的。”
“……”扶苏无奈看了眼黑夫,淡淡道:“吾并非只善儒家。律法制度,吾自幼便接触背诵。况且如黑子所言,各家皆有所长,无需排斥。为人君者,当审时度势选择适当的手段,不可拘泥于形势。”
“善。”
黑夫抬手一笑。
看来公子养成计划是成了,也算是没辜负他这些年的谆谆教诲。现在的扶苏已经有了太子储君的风范,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放眼宗室已经无人能出其左右。
黑夫的确改变了历史,但他相信自己并未做错。现在的扶苏完全能担得起二世皇帝的重担,再给他些时间成长,他会带着秦国步入新的高度!
“看来就如黑子昔日所言,打岭南容易治岭南难!”扶苏忍不住长叹,“黑子已是奠定基础,且有闽中南越。可却没想到,依旧会有将士居功自傲知法犯法。他们在战场为袍泽,往往私交甚好,所以是官官相护互相袒护。长此以往,于秦不利。”
“所以得杀杀这股不良风气!”
黑夫则很淡定。
这种事其实古往今来都有,骄兵悍将可不是说说而已。有的人在打仗的时候极其勇猛,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可当位居高位后,就容易被权力欲望所腐蚀。
这类人,太多太多了……
“待今年结业,部分弟子便可前往岭南为吏,喜君昔日就多次与我说基层秦吏的重要性。对黔首而言,他们接触不到皇帝,也不知高爵长吏。他们每日能瞧见的便是手握三尺木牍的秦吏,对秦国的印象是好是坏便取决于秦吏。所以别看他们官爵不高,却肩负重任。”
“如此甚好。”
扶苏也是用力点头。
这可都是黑夫的功劳!
黑夫在云梦时就注意到秦国缺吏严重,毕竟秦国在极短时间内吞并六国,极速扩张的同时就导致缺少能吏干吏。有部分如黑夫直接军转干,担任秦吏。也有类似刘季这种,通过考核被推举为秦吏。即便如此,依旧是远远不够用……
他来至泾阳后,便即刻着手准备山河学宫,就是立志要改革学室。通过大规模扩招,让更多人能有资格担任弟子。实际上,这也是为后续做准备。黑夫知道秦国南征必胜,届时越地便需要大批的基层秦吏。南征结束后还有北伐,同样也要秦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