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很是从容。
争来争去的,有啥必要?
从这就能看出来,黑夫很会做人。他此次献宝乃是大功,但他却主动提要求。看起来是为眼前利益,斤斤计较。实则却给很多人留下个好印象,说明他贪财不恋权。没有贪功冒进主动卖个破绽,倒也聪明。
实际上,他这就想多了。
黑夫纯粹就是为了搞钱而已。
至于加官进爵,他并不着急。
秦始皇轻轻一笑,“韩非曾将商工之民比作邦蠹(du),言:商工之民,修治苦窳(yu)之器,聚沸靡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现在看来此言谬矣,商工亦可富民强国,为国立功。此事……准!”
“陛下圣明。”
群臣也是纷纷作揖。
唯独那几个驳斥的,脸色不太好看。李斯面不改色,在心中揣测上意。他追随皇帝数十年,知道皇帝对韩非有多推崇认可,甚至曾言: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即便韩非一心存韩死于云阳,皇帝每日也都会翻看韩非所留书籍,爱不释手。韩非虽死,其言却深得上意。诸公子必读书籍中,便有韩非所着《五蠹》、《孤愤》等。
这些年来,皇帝从未如此……
“至于爵位……”
“陛下莫急,黑夫还有一物!”
“哦?”
还有?!
诸公面面相觑,透着诧异。黑夫还真是南方乌鸟,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呐。寻常人能想到一样,已属不易。黑夫不同,此子是搞批发的,一样宝贝都不好意思献上。就说兴农利器,直接献上三样!
蒙毅捋着胡须,在旁笑了。
叶腾亲至云梦,可不是去旅游的。除开给黑夫赏赐,主要还是去算云梦亩产的。当时他们路过云梦稻田,便知亩产肯定高。但那只是看见稻田丰盈,粗略估算做不得数。为了防止黑夫造价往少里报,所以令叶腾带至校准过的铜权方升测算。务要锱铢必较,绝不能出错!
想来,便是这事了……
“农为国本,故秦重农耕。”叶腾自袖中取出竹简,恭敬举过头顶道:“黑夫为啬夫更重农事,在当地素有美粪啬夫之称。以粪为主,辅以杂草河泥等物沤肥,如此肥田则农事不怠。其又献溲种法,播种前以秘法溲种,使稼耐旱禾不生虫,终岁不失于获。臣昧死言:臣请记于仓律,因明白矣,臣昧死请!”
“那亩产几何?”
“云梦稻田均产五石余!”
“五石?!”
群臣皆是哗然色变。水稻的确比粟米产量更高,可正常也就三石有余,云梦直接翻了个倍。
“诸公不必奇怪。”李斯捋着山羊胡,淡淡道:“深耕细作自然要比水耕火褥来的强,更别说辅以美粪。加上曲辕犁耧车,还有这溲种法,如此亩产翻倍有何不可?”
“丞相上蔡家田,亩产几何?”
“咳咳……”
秦始皇只是扫视了眼。
群臣瞬间寂静无声。
“念。”
谒者接过竹简,缓缓打开念诵:“薄田不能粪者,以原蚕矢杂禾种种之,则禾不虫。又兽骨锉一石,以水三石,煮之三沸……使稼耐旱,终岁不失于获!”
洋洋洒洒五百余字。
所有人皆是听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