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鸾歌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六岁的儿子。
龙泉这次是真吓坏了,连穆鸾歌都没放过,检查了她的包袱才准许人进去。
六月的天气,即便是北疆也十分炎热,刚过辰时,烈日便开始炙烤大地,蝉鸣嘶嘶惹人心烦。
益云堂后小院里却安逸静谧,小院东西两侧的梧桐树遮挡了大半骄阳,使得屋里清凉如水。
秦栩的身体尚未恢复,没什么力气,只能靠在凉榻上同穆鸾歌说话。
“嘉平,给秦姑姑磕头。”穆鸾歌吩咐自己的儿子。
六岁的小娃娃明眸皓齿,眉眼之间有穆旭东的影子,秦栩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嘉平拜见秦姑姑。”小嘉平乖巧地跪在地上。
“好孩子,快起来。”秦栩伸手去拉。
冬雨忙上前把嘉平扶起来。
穆鸾歌微笑道:“冬雨姑娘,嘉平来的路上就说渴了,劳烦你带他去喝口水吧。”
冬雨看向秦栩,秦栩点点头。冬雨便拉着嘉平的手出去了。
秦栩坐直了身子问:“姐姐可是有要紧的话要跟我说?”
穆鸾歌起身走到书桌跟前,自行铺了宣纸,提笔蘸墨,一边书写一边说:“我原本打算把这些旧账理清楚了,再进京都去祝贺新帝登基。但如今看来,有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我便只能把进京的时间往前提。”
秦栩不明白穆鸾歌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事,只能安静地听着。
穆鸾歌继续说道:“我进京都,十有八九是要常住的。黎东的事情便只能交给你了。”
秦栩只猜着是跟随穆鸾歌的那些兵将家眷无人照顾,便应道:“姐姐有什么事托付,只管说就是了。”
“父亲在时,黎东兵马军情司的事情由母亲管着。父亲战死,母亲痛不欲生,旧疾复发而亡,临终前便把这事情交给了我。我原本不肯接,但身为穆家人,这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秦栩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兵马军情司是个什么衙门?之前从未听说过。而且听闻冠军侯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怎么能掌管军情司?
穆鸾歌不知道秦栩心中疑惑,依旧边写边说:“我是个没本事的,军情司在我手中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勉强凑齐了黎东兵败案的证据。这件事情牵扯朝中权臣,重臣,你就不要插手了。你手里有燕宁号和益云堂,再加上军情司的力量,足以自保。”
秦栩:“……”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穆鸾歌写了四页纸,终于搁下笔。
她吹干墨迹,把东西送到秦栩手中:“这上面的四十八个店铺以及一百多人的名字,你要烂熟于心。看完之后便把这几页纸都烧掉。这是极其机密的事情,若是暴露,母亲二十几年的心血便白费了。”
秦栩忙把这四页纸折叠起来还给穆鸾歌:“姐姐,这军情司如此重要,恐怕我难当大任。”
“栩栩,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当初母亲病故,阿朝顶着逆臣之子的罪名进京,我身为外嫁女不得不接管这一摊子事儿。现而今你作为穆家未来的儿媳,不过是早几天接手罢了。”
秦栩真心不想接这茬儿,但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穆鸾歌捏着秦栩的手,低声叮嘱:“军情司的情报网遍及黎东五郡,而黎东五郡又牵连着大玄天下。这样的利器只能攥在自己手里。若被他人窃取,穆氏一族将再无翻身之地。”
秦栩还是不肯接:“姐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跟穆旭东商量一下。”
“你是他的妻子,他上阵杀敌,你就是她的后背。这件事情无需跟他商量。或者你……你再三拒绝,是不是根本不愿意嫁给他?”
“不。不是这样的。”秦栩忙解释,“我只是觉得,此等大事不该如此草率。”
“我也不想这样草率。我原本是想等你跟阿朝成婚之后,再把这些交给你。也让你多过些舒心的日子。可是,我这边刚知道有人要花钱买你性命的事情,你就出事了。我甚至没来得及给你送消息……如果军情司就在你自己手里,这次的无妄之灾完全可免。”
“原来姐姐都是为了我。”秦栩朝着穆鸾歌深深一福,“多谢姐姐。”
“这个给你。”穆鸾歌又从怀里拿出一颗赤金镶嵌拇指大的珍珠。
“这是……”
“这一面是钤印,这个东珠是父亲当年给母亲的聘礼。一共三颗,一颗在西川兵马大帅梁寒玉的手中,一颗在我这里,还有一颗在阿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