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开春的天气,他却汗如雨下,就跟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丹!想好了么?”
“我……”
“要想想母国!”
“……”
吴丹神情无比挣扎,最终还是狠了下心:“我去取银子!”
吴烈终于松了口气,塞给他一颗丹药:“你脸色太差了,缓一缓,莫被嬴无忌看出了端倪。”
“嗯……”
吴丹晕晕乎乎地吞掉了丹药。
等到冰凉的四肢恢复温度,脸上气色也恢复正常。
这才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吴国使馆。
汗水还未干。
冷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坐上马车,踌躇很久,才挥了一下鞭子。
一刻钟后。
驸马府。
嬴无忌骂骂咧咧,一边穿衣服一边出门,冲正厅等待的吴丹竖了一个中指:“你特娘的大半夜过来干什么?生怕你乌鸡哥萎得不够快?”
吴丹瞅了一眼他刚刚离开的房间,还亮着灯,是花朝的房间。
果然,石锤了。
这对有情人果然终成眷属了。
他应该高兴。
但却高兴不起来。
嬴无忌看出他状态不对劲,便先行开口问道:“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赶紧说,什么事?”
吴丹低着头,吭哧了半天:“乌鸡哥!我压你这的工程费,还有书局分红,能不能现在取出来。我缺钱用!”
“哦?”
嬴无忌眉毛挑了挑,若有所思,这个时间点过来取钱……
他点了点头:“好啊!你等会!”
说着,便披着大氅去了屏风后面。
很快就抱着一个箱子回来了。
打开箱子。
里面都是金灿灿的金条。
“抵银子的话,应该够六万两了,拿走吧!”
“这么快?”
吴丹有些懵。
嬴无忌笑了笑:“你丫的狡兔三窟,钱藏得到处都是,一点点抠出来得要多久?你急用的话就先拿走,到时候我把你在别处的钱扣了就行。”
吴丹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问问我这么着急拿钱想要做什么?”
嬴无忌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你爹,管这些东西做什么?拿着钱,赶紧走吧!”
吴丹:“……”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
他只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他经常猜不透嬴无忌的心思。
但他知道嬴无忌很聪明,大抵上已经猜到了情况。
他抱起箱子。
很沉!
转头离开。
脚步踉跄。
可就在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却怎么也踏不出最后一步。
他心里清楚,这一步只要踏出去,就再也踏不回来了。
在门口站立了许久。
冷风吹干了他流过的汗,冻得他浑身发抖。
最后他咬了咬牙。
飞快收回了脚步,然后“噔噔噔”地跑了回去。
“嘭!”
重新把金箱放回了桌子上。
嬴无忌调整了一下呼吸,淡笑着打量着他:“咋?不会不够花吧?”
吴丹没有扯钱的事情,而是深吸一口气道:“不参加剑仙大会行不行?”
“不参加剑仙大会?”
嬴无忌咧开嘴笑了:“不参加剑仙大会,你帮我拿含光剑啊?”
吴丹有些烦躁:“你他娘的就一个二品灵胎,拿什么跟嬴无缺斗啊?这次高手那么多,你是嫌命送得不够快啊?”
嬴无忌笑嘿嘿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吴丹:“你特娘的……”
他有些郁闷。
双手撑着脑袋疯狂撕扯头发。
这特娘的……我什么时候都能教乌鸡哥做事了?
嬴无忌笑声有些嫌弃:“快别特娘的扯了!干你这行本来就费头发,还扯?”
吴丹郁闷地想要吐血:“你是打定主意要参加了是吧?”
“也不是!”
嬴无忌撇了撇嘴:“要情况真能恶劣到让我望而却步,也不是不能退赛。”
“那好,你给我听清楚了!”
吴丹终于忍不住了,便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也就是说,你想要拿到含光剑,至少会把姬姓的高手碰一个遍。
别的我就不说了,光是我兄长,你就不可能赢!
关键是,他们都是奔着杀你去的!”
嬴无忌撇了撇嘴:“这老牛鼻子果然他娘的有问题,到底多缺钱啊!”
吴丹无语了:“这是钱不钱的事情么?人家要杀你啊!”
嬴无忌切了一声:“他们也配?你也快别墨迹了,拿着钱赶紧回去,驸马府的事情别对使馆的人讲,我怕你被人砍死!”
吴丹:“……”
他不知道嬴无忌哪来的底气。
但乌鸡哥的底气从来没有空穴来风过。
他终于松了口气。
抱着金箱就准备离开,可踏出门槛之前,又转过了头:“以后我还能来么?”
嬴无忌嫌弃地摆了摆手:“要是空手的话,就别来了!芈星璃那女流氓过来,都知道带个点心鸡蛋啥的。”
吴丹:“呼……”
嬴无忌摆了摆手:“赶紧回吧!等你兄长战败,寻死觅活的时候,告诉他驸马府有吴国的活路。也就因为你这层关系了,不然我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哎!”
吴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甚至因为嬴无忌这句话燃起了无尽的希望。
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抱着金箱就回到了马车上。
挥鞭准备离开。
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驸马府的牌匾。
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孬种。
先是背叛了自己兄弟。
又是背叛了自己的母国。
告诉嬴无忌的时候,他想的是让嬴无忌脱离危险。
然后自己把钱送到母国,坦白自己的罪行,任母国处置的。
却不曾想。
嬴无忌没有跟他计较,而且给他安排了最不让他为难的做法。
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得他流出了鼻涕。
他抽了抽鼻子,不由悲从中来。
拉扯一整晚的压抑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寂静的夜里。
一个矮壮的汉子嚎啕大哭。
……
“这狗东西,哭得跟杀鹅一样!”
嬴无忌回到屋里,脱下外衣,骂骂咧咧地说道。
花朝忍不住问道:“你真不生他气么?”
“哟?”
嬴无忌有些诧异:“花朝姐,修为有进步啊,一直在偷听?”
花朝不想关心修为的问题,嗔怪地望了他一眼:“快点回答,你真不生他的气啊?”
“生!那能不生?我他娘的都快气死了。”
嬴无忌揉了揉胸口:“要是他第一次真的抱着箱子离开,那这兄弟真的没法做了!算这狗东西有良心!”
花朝抱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所以你还是原谅他了么?”
嬴无忌反问:“花朝姐觉得我不该原谅他么?”
花朝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说道:“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有亲近的人动过背叛我的念头,我应该会很生气吧!”
嬴无忌呼吸顿了一下,旋即说道:“可是花朝姐,这天下身不由己的事情,真的好多啊!若有朝一日,我与罗铭那小子成了生死大仇,两个人必须死一个,然后决定权在你手中,你会怎么选?”
“这……”
花朝有些犹豫,罗铭虽然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却也是她唯一认可的亲人。
她当然更爱嬴无忌。
但她不好选。
也正是这时,她才能体会一些吴丹的感受。
“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嬴无忌笑着问道:“花朝姐!若是有朝一日,我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花朝笑道:“不会!你不会对不起我!”
两人就像平时聊戏本一样。
语气非常轻松。
所以她也没多想。
嬴无忌噎了一下:“我是说假如!”
花朝想了想:“若不是感情的事,我会原谅你。若你爱上了其他女子,我会离开你。”
嬴无忌补充问道:“哪怕我依旧爱着你?”
“傻瓜!”
花朝温柔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呢?”
嬴无忌:“……”
……
翌日清晨。
笼罩着绛城的炊烟刚刚散尽,便有一个个少年剑客前往王宫。
在王宫门前,他们都卸下了佩剑,由宫中太监统一保管,等到比赛的时候,才能取出来。
毕竟这里是王宫。
只有嬴无忌这种权限狗才能随身携带。
含光大阵依旧稳定存在,虽然阵法中的星辉在太阳下已经隐匿,但阵法依旧连通着天空,让不少人都好奇,裂缝的那一头都是什么。
含光大阵外。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就绪。
静静地等待着对阵名单的公布。
“倦子哥,昨天你跟你师父都说啥了?”
嬴无忌敲了敲剑身。
昨天清虚道长本来想在驸马府蹭住的,但是被嬴无忌以“不熟”为由赶了出去,应该是住到王宫了。
在他离开之前,师徒俩嘀嘀咕咕了好久,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本来想问韩倦,结果韩倦借口困了,就直接躲进剑身睡觉了。
韩倦打了一个哈欠:“我师父让我全力以赴,不得有半点留手,助你夺得含光剑!”
“真的假的?”
嬴无忌有些不信,毕竟那个偷奸耍滑的老牛鼻子给他的观感很不好。
全力以赴帮我?
扯犊子呢!
他低声道:“你要知道,我也算是你师父,你可知欺骗为师有什么后果?”
韩倦声音困恹恹的:“我像是那种骗人的人么?”
嬴无忌:“……”
说起来也是啊!
倦子哥是个实诚孩子,从来不说谎话,最多就是说一半留一半。
嬴无忌确定,这货说话肯定留了一半。
他猜不出留的那一半是什么。
但说的那一半,已经足够了。
“无忌!来了?”
赵宁坐在了嬴无忌的旁边,下意识望了一眼他的气色,感觉他昨晚好像有些不太和谐。
可这种话又问不出口。
就感觉很别扭。
嬴无忌笑道:“殿下早啊,最近殿下修炼好刻苦,都见不到殿下的人。”
赵宁抿了抿嘴,恐怕只有她一人能够听出嬴无忌的幽怨。
自从那天从石室出关,她就一直在修炼。
期间嬴无忌找过她好几次,都被赵暨撵走了。
连续那么多天的亲密接触。
忽然断了。
赵宁其实也很难受,但最终还是扛过了戒断症状,虽然看见嬴无忌,心中依旧会浮现那段旖旎的回忆,但已经不会影响心智了。
她笑问道:“为了含光剑,难道不应该多闭闭关么?”
嬴无忌轻叹一声:“说的也是,这含光剑给人闹的,都没私人生活了。”
赵宁心头微微荡漾。
食髓知味。
还是有些难扛。
她赶紧岔开话题:“等你全胜拿下含光剑,有的是私人生活。”
全胜?
嬴无忌神色有些古怪,他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你们究竟做什么了,怎么就能保证能送我上天?”
赵宁笑了笑,指着远处扛着石碑缓缓走来的清虚道人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哦……”
嬴无忌咧了咧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片刻后。
“轰!”
清虚道人把石碑放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对着众人的是石碑正面,正密密麻麻地刻录着名字,正是昨天众人亲手书写上去的。
不过每个人的名字上都多了一个编号。
清虚道人朗声道:“贫道昨夜卜筮一宿,终于按天命为诸位安排了最佳对阵顺序。请各位记好自己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