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平陵君朝堂当老六,李采湄突袭驸马府

赵郢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老臣虽年迈,但对待赵土政务,未曾有半分废离,多年以来赵土政通人和,从未出国贪官酷吏。

老臣时时刻刻政务,还从未听闻百姓流离失所之事。

是不是陛下政务繁忙,批阅的奏折太过,导致看错了?」

赵暨上下打量着他:「孤虽日理万机,却还没有到眼花的地步,长平侯如此年纪,都尚且能为赵土殚精竭虑,孤又怎么会看错奏折?宁儿,将这份奏折念与长平侯听。」

「是!」

赵宁接过奏折,当着群臣的面朗声念道:「腊月二十,黎北荒野之间流民无数,经原阳令查实,皆为北境五城百姓。盘问之后,皆是因为不堪所居之地酷吏折磨,

故趁年末岗哨松懈之际,举家迁往新地。」

赵郢眼皮跳了跳,连忙说道:「绝无此事!北境五城近些年风调雨顺,政绩更是冠绝大黎,何来民不聊生之说?何况北境五城长久毗邻狄国,向来防守严密,怎么会出现岗哨松懈之事?」

赵宁澹笑道:「既然北境五城如此和谐安定,那又为何有流民连年都不过了,在本应该阖家团圆的时候北逃?而且还能逃过严密的岗哨,长平侯是不是年事已高,被手下蒙蔽了,不然怎会说出如此自相矛盾的话?」

听到这话,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压抑了不少。

平时不论长平侯怎么样,王室明面上都会给这位宗室老人一个面子,无论私下怎么样,在朝堂之上都颇为客气。

赵宁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言谈举止都看似温和,却把刚才就有的火气,直接带上了朝堂。

赵郢本想湖弄过去。

但看赵宁这意思,好像根本不打算跟人湖弄。

既然如此。

那我也不装了。

我摊牌了。

他思索片刻,做恍然大悟状:「老臣想起来了!近来太子殿下北征连战连捷,北境五城百姓甚是振奋,皆认为新地乃大黎兴盛之机,又闻言新地虽落成却无民可用,便自高奋勇想要前往新地。

….

老臣心想这是天大的好事,便没有阻拦。

没想到却被女干邪之辈找到漏洞大作文章,明明是彰显军民一心的大好事,却被说成酷吏导致流民流离失所。

用心之恶毒,可见一斑!

还请陛下明鉴!」

赵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赵郢:「这么说,是孤错怪长平侯了?」

赵郢拱手道:「陛下日理万机,偶尔被女干佞蒙蔽在所难免,这并非是陛下之过!」

呵……

直接帮孤脱罪了!

脱罪脱罪,那就说明还是有罪。

赵暨似笑非笑道:「孰女干孰忠,暂且放下不谈,孤还没到忠女干不分的地步。长平侯,孤再问你几个问题!」

赵郢垂着眼帘:「陛下请问!」

赵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北征大捷是年三十才传出的消息,三处要塞未定,新地便时时刻刻会受到狄国的反扑。

但流民却提前了三天便出现在了北境荒野之中,若他们迁到了新地,三处要塞却没有攻打下来,导致数万户百姓家破人亡,这应该让谁血债血偿?」

「这……」

赵郢噎了一下,但很快想到了反驳的方式,语气沉痛道:「赵土百姓满腔热忱,不忍看陛下遍发徙民令却无响应。老臣也是坚信陛下,既然发了徙民令就一定能护百姓周全,再加上百姓众志成城,才忍痛批准他们出城。百姓之诚心,老臣之忠心,还望陛下明鉴啊!」

你徙民令都发了,怎么可能用新地未定来搪塞我?

赵郢说话的语气十分委屈,甚至真气都好像出现了失控,向周围逸散了不少。

信号来了。

魏韩两人对视了一眼。

韩赭首先向前一步:「陛下!长平侯之忠心天地可鉴,老臣甚是敬仰。长平侯此举虽未经缜密考量,却也是坚信大黎之繁荣,陛下之英武。新地人口捉襟见肘之际,长平侯敢为人先,实乃大黎之福气啊!」

魏桓紧随其后:「老臣附议!长平侯忠肝义胆,实在令我等汗颜。还望陛***恤其良苦用心,莫要寒了国之肱股的心啊!」

接连两个巨老为赵郢站台。

场面顿时有些不妙。

好像只要赵暨再计较,便是刚愎自用的昏君一般。

但这位

黎王,却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可不生气归不生气,却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好像已经被这三个人说服一般。

其他臣子也都神情各异,没想到这番争论这么顺利就结束了。

赵郢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心想这次联合魏韩果然没错,面对宗室与魏韩联手,就算赵暨也得服软。

我们这边赵契那倒霉孩子还没出手呢,赵暨就直接放弃了。

看来……

可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

「呔!」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众人一条。

循声望去。

发现赵契面露怒容,昂首挺胸,像是听到了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一般。

….

他上前一步:「父王!儿臣认为不然!」

魏桓:「???」

韩赭:「???」

赵郢:「???」

说好一起逼宫。

按顺序你的确该出来了。

但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赵暨抬了抬眉毛:「哦?契儿有看法?」

「儿臣当然有看法!」

赵契豁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赵郢,他感觉自己的气势这辈子都没这么强过。

赵郢都被盯不自信了,不知道这倒霉孩子抽哪门子疯,而且我们给的理由已经够了啊,你还想做什么?

他皮笑肉不笑:「平陵君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

赵契冷笑一声:「晚辈只想问长平侯一个问题!」

赵郢压抑着心中的不耐:「什么问题?」

赵契深吸一口气:「世人皆知,长平侯乃是替父王代管赵土的大功臣。但既然是代管,那边一切都应该按流程办事。

此次徙民令并未覆盖北境五城,那迁徙百姓就应当按照户籍律法行事。

莫说这次流民已经过万户,就算五百户,也要上呈奏折交由父王处理。

但长平侯却连上报都没有,便迫不及待地批准百姓离城。

那我不禁要问!

黎国的百姓,究竟是父王的百姓,还是长平侯的百姓!」

这句话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

赵郢听到这句话,脸色已经沉得要滴出水来了。

这狗东西是吃错药了?

魏桓和韩赭也有些迷乱,明明昨天是你邀我们一起逼宫的,转头过来坑我们?

而且,这最后一句,是一点不留情面啊!

赵契虽然被他们看得有些慌,但心情还是畅快的,既然已经被逼到这条路上了,那就好好走。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整个人心情都通达了。

还是抄袭的好,最后一句真有气势。

不过自己加的倒数第二句也好,一个「不禁要问」,那种愤世嫉俗的味儿立马就有了。

赵暨眯了眯眼,听得很满意。

这赵契虽然有些扶不起来,但没关系。

这都是孤的词儿!

气势还是有的。

他若有所思:「倒是有些道理,长平侯你作何解释啊?」

这就涉及到如今天下法度了。

周天子分封天下,哪怕现在周王室衰落了,天下土地名义上都是周天子的。

黎国内部割裂再严重,百姓在名义上也都是黎王替周天子代管的,除了周天子,黎王就是最高的主人,哪怕魏土韩土的百姓也是如此。

这,是规则问题。

就算各大家族对自家封土自治度极高,也会在黎律的框架下,象征性上呈公文。

赵郢就算是说破天,没有上呈公文都是错。

这个错可大可小。

但被赵契放在了台面上,就注定不能善了。

自辩会显得无力。

韩赭见情况不对,笑眯眯地打圆场:「平陵君何以至此啊?长平侯也是报国心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细枝末节都这么计较,那大黎官吏行政处处掣肘,于国于民都没有益处啊!」

….

「这可不是细枝末节啊!」

赵契扼腕叹息:「韩卫尉!此举涉及赵地数万户百姓已经不是小事,而且还牵涉魏韩两地百姓的存亡啊!」

韩赭:「???」

魏桓:「???」

两个人心中齐齐一咯噔,感觉非常不妙。

还没来得及阻止。

赵契就环视了一圈,康慨陈词道:「诸位可能不知道,昨夜魏韩两地突发大火,到现在火势都没有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今年冬日严寒,距离开春回暖还有一段时日,没有房屋的他们该如何扛过冬天?

幸好天怜大黎,也幸好陛***恤百姓,得知魏地因为旱灾产生了不少饥饿人口,不论北征之势多么艰难,都在黎军推进后抢修庇护所。本来是为魏地受灾百姓的建造的,却不曾想今日有了效果。

有这一批庇护所,魏韩两地百姓必然能够度过难关!

可长平侯的懒政之举,让新地庇护所压力骤增,若真是被赵土百姓误占,不仅赵土百姓舍掉了之前的安居乐业,魏韩两地百姓也会遭受无妄之灾啊!」

众人:「……」

好家伙,赵郢和魏韩两家,全被你这一番话坑了啊!

之前魏韩都以百姓不舍故土为由,抵抗徙民令,结果一夜之间无数房舍被毁,这还能找什么理由?

他们本来以为,这件事会由赵暨主动提出,没想到赵契这个二五仔,直接借着赵郢的事,全都扯出来了。

这个还算大问题。

大问题是……他扯得还挺有道理!

一时间,赵郢魏桓韩赭三人都有些无从反驳。

「唉!」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罗偃的身上,最近这位丞相一直在忙碌北征后勤的事情,行事低调得很,刚才殿外殿内都没怎么说话,现在却站了出来。

罗偃轻叹一口气:「没想到长平侯的无心之失,居然酿出了这么大的祸端。但长平侯也是为国为民,而且祸端还没有酿成,还有挽救的希望。

不过平陵君心系百姓,态度急了些也能理解。

陛下,老臣认为朝堂之上尽皆忠臣,当务之急不是争论谁对谁错,而是趁着大祸尚未酿成,赶紧行补救举措!」

赵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极!相邦认为当如何补救?」

罗偃慢条斯理道:「老臣认为,北境五城应当立刻召回百姓,将庇护所留给魏韩两地的百姓。魏韩两地的官吏,也应当尽力协助无家可归的百姓,迁至新地。

除夕大火,当是天灾。

但人定胜天,这场天灾未必不是大黎崛起之兆!」

「好!就依相邦说的办!」

赵暨笑着扫视了众人一眼:「孤还以为应当由太子带兵,护卫百姓迁至新地,下午便可北上,诸卿认为如何?」

赵契抢先上前一步:「父王英明!相邦大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