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玄没说话，内心却翻起了滔天巨浪，但仅片刻功夫后，他就意识到，一个山野的猪妖，有几句话是真的？他要是信了，他这十多年的小道士他就白当了。

无玄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白，精神比刚刚已经好了很多，便开口道：“前辈， 我还有要事在身，天亮前要赶到镇子上，今日先行别过，来日再来讨教。”

不管那老头说的真的，还是假的，无玄认为此处不可久留。

那李老头狡黠一笑，看出了小道士的心思，也不挽留，无玄收拾好法器与布包，抱起小白就朝外走，此时天已蒙蒙亮，直到了出了大门，又走了一会，无玄见没人追来，这才稍稍安心，想起刚才种种，现在都还有点头皮发麻。

行了一两个时辰，终于来到镇子上，此镇名唤青灵镇，这已经是无玄这辈子来过最远的地方了，连续赶路，无玄的一双布鞋已经磨出了洞，右脚还打了两个水泡。无玄心想：“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刚巧他路过集市，看见有人在卖马卖驴，马他是万万卖不起的，于是问驴子的价格，最瘦的驴子都要十贯钱，换成银两的话，差不多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无玄出门把几年攒的钱都带上了，也不过七八两银子，哪里能够，于是打定主意，把那捉鬼降妖的旗子挂出来，先把钱赚够，再继续上路，他扛着旗，抱着猫在大街上转悠，直到天黑，也无人问询，只好先把旗子收起，找个客栈先休息一晚再说。

客栈最便宜的房间都要两百文，让无玄有些肉痛，但也没办法，他可不敢再去借宿了。

无玄随便吃了点些东西，就回到客栈，打开师父给他留的那本《八大神咒修习笔记》，八大神咒，无玄早已熟记在心，其中以金光咒威力最为厉害，金光咒的咒语说得神乎其神，无玄每天一次，念了至少有十年，但是却感觉毫无用处，别说体内有金光了，就连普通的光也没有。

“难道是师父藏私，没有告诉我相关修炼的法门？”

无玄翻开笔记，寻找金光咒的部分，但只有一段，不足百字，上面写道：“金光神咒以修炼道体之心性为主，主张以内炼金光元神护体，降魔卫道！炼成后，可以结此咒为符令，或者是内潜金光，修炼内丹，也可以是一朝悟道，雷神护体，还可以手持法器，飞天遁地。”

无玄又把笔记从前到后完整翻了一遍，与师父平常教授的大同小异，他无奈摇摇头，将那本已经发黄的笔记放入了布袋之中，然后掏出钱袋看了一下，用手掂了掂，差不多只有七两碎银，就算住最便宜的客栈，也只能住三十天。

无玄在白云观的时候，每年找师父做法事的不超过五回，观内吃穿用度，除了在师伯那里寄卖点符箓，其他全靠山下的居士捐赠，这一离开，这生活该怎么办啊。靠做法事是万万养活不了自己的。

无玄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只好念起净心咒，足足念了五遍才睡去，但早上很早却又醒来了，他的心不静，连每日要背的法咒都无心念了。

这种焦虑感，让他手足无措，他轻轻抚摸一下仍在熟睡的小白，那柔软温暖的触感让他瞬间静下心来，沉默好一阵，他打定了主意，先找个房屋租下，然后去镇上支个摊，卖卖符箓，如果有法事，也做做，不然他指定得饿死。

“哎呀，这张师伯光说了走江湖的趣事了，怎么没说，如果没钱就寸步难行呢！”

一上午的功夫，无玄在镇子的西边找了一间对外出租的房子，独门独房，没有院子，也不临街，周围没什么人住，一月三百文，对于无玄来说，已是非常好了。

无玄稍微收拾了一下，开始画符，画符的时候，需要做到“中有神炁穴，内有坎离精”，符箓本质上为“精气”，画好一张符，是相当不简单的。

以前无玄师父在天心堂寄卖的符箓大部是师父画的，他有时也画几张，不过他会的不多，主要是镇宅符、祛邪符、送子符、求财符一类的。但这些符都是要由天上的神君执行才行。比如求财符是由赵元帅赵公明执行，而祛瘟符则是由康元帅康席执行，符不同，负责执行的神君也不同，若是像李老头所说的那样，有鬼无神，那这些符岂不是破纸一张。

不管了，要吃饭，先赚钱再说，无玄深吸一口气，闭目静心，少顷，执笔如走龙蛇，一柱香的时间，画了三道镇宅符、三道祛邪符，送子符与求财符各两道，张师伯送的符纸去了三分之一，他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无玄中午在面馆吃了一碗素面，又在肉摊前，给小白买了块猪肝，又花掉十几文，以前在白云观的时候，也不觉得这钱这么不经花，现在下山，样样都要钱，吃完面，他赶紧去镇中心支了个摊，支摊的桌子买的是旧木桌，长二尺，宽一尺，连凳子一起，花了他三十文。一切准备妥当，他又将那捉鬼降妖寻晓曦的旗子插在桌子旁边，将符铺开，准备卖符，结果里正手下的人过来收了他五文摊位费，这还是看在他是道士的份上，给打了个五折。

从中午一直摆到酉时，都没人来往，眼看日已西沉，无玄正准备收摊，突然来了个大娘。

“小道士，你这送子符有效果吗？”

这种事情无玄怎么敢打保票，他慎重道：

“大娘，这符箓是我们道家传承下来的，按照古法绘制，能起到一定的助运作用。但是，子嗣之事并非全凭一纸符箓便能决定。”

“莫得用，你还卖啥子哦，你不会是假道士，过来骗钱的吧？”

无玄也不争辩：“大娘，那请你自便，贫道要收摊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