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恼人的指针声在房间里不停作响,给人以清晰的时间概念。
从客厅离开之后,加藤悠介回到了沙优的房间。
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拿过一张椅子的他在床边坐下,静静凝视着床上的少女。
几乎素颜的肌肤吹弹可破,修长的睫毛卷而微翘,并伴随朦胧的月光,而在脸上落下淡淡的影子,末端处还挂着尚未凝干的水迹。
宛如在新雨过后开在路边的栀子花,充满了楚楚可怜的韵味。
像是非常没有安全感一样的,她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
蓬松的头发贴在细润的鼻子上,伴随着呼吸不时地微微摇曳。
良久,加藤悠介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
看着那张夹杂着委屈与不安的安静睡脸,他不由得轻轻伸出手,用小指拂去鼻子上的发丝,挂在耳朵上面。
动作谨慎而又缓慢。
尽管如此,对方却还是在下一秒猛然睁开了眼睛。
“对、对不起……!”如此喃喃着的沙优脸上充满了惊恐,仿佛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的猛地从床上坐起,双脚用力蹬着床铺,身体使劲向后倒退。
一直到靠在墙壁与床头的夹角处,才终于停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冷静点,沙优。”加藤悠介急声唤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的……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少女拼命地摇着头,双手抱着胳膊,对着空气拼命地解释着。
惶恐不安的话语中掺杂着急促的喘息。
刹那间,一股压抑的紧张就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加藤悠介立马抬脚上床,用自己的双臂紧紧抱住她颤抖不已的身体。
“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一边轻抚着对方的后背,一边不断安慰着。
渐渐的,沙优的身体平稳下来,话语轻颤地喃喃道:“悠……介……?”
“嗯,我在,就在你身边。”悠介再次用力抱紧了她,声音放得更轻。
仿佛是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对方的手慢慢爬上他的背脊,抱住了他。
就这么持续安静了几分钟。
沙优的大脑才从濒临崩坏的边缘,逐渐恢复过来。
“……对不起。”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好像,做噩梦了呢……”
声音轻得像是一融化在空气里一般。
“嗯,我知道,但是已经没事了。”
“……”
沙优把脸埋在他的肩膀。
又是好一阵子沉默。
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不断在静默的房间中响起。
啪哒。
似有轻微的重量跌落下来,肩膀传来一阵暖意。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
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压抑嗓音,自对方口中发出。
“……忘不掉,结子的事情……”
“……”
“而且……大家,也不准我忘掉……”少女的身体再度颤抖了起来。
加藤悠介报以沉默,只是缓慢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而后低声说道:“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忘掉的,总有一天……”
话语中饱含着祈愿,然而沙优却用力摇了摇头。
“忘不掉的,也不能忘掉……”
她停顿了一下后说:“因为那是,我的罪孽……”
伴随着话音的缓缓落定,悠介的瞳孔剧烈的动摇起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对方,只是无比的后悔。
如果时间可以退回到两天之前,那么他一定不会选择带少女回北海道,那样一来对方也不必经历这些痛苦。
只可惜这种想法终究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毕竟就算再怎么逃避,历史所造成的罪恶感,也始终会如影随形的伴随着少女。
就像一道留在心口的疤痕,时间或许可以冲淡伤痛,却无法抚平伤痕。
否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战后综合症的士兵了。
想到这里的他不由咬紧了后槽牙,呼吸也变得沉重,只觉得心中的压抑不知该对何处发泄。
足足有好一会儿,他都没能开口说话。
最后只是沙哑的从嗓中挤出一句:“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