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旋疑惑的问道:“内侍乱政的确是大忌,但是丞相刚刚上任,难道不担心操之过急吗?”贾似道点头道:“你也想的倒也不错。惠国公、左丞相兼枢密使的谢方叔,就因为弹劾董宋臣和卢允升,落得个夺职罢祠。结果以至宦官势胜,依附于董宋臣的丁大全在当御史的时候,就敢驱逐右丞相兼枢密使的董槐;等到丁大全想当丞相的时候,右丞相兼枢密使、新安郡公程元凤也要自己辞职。可见内侍之祸甚已。”
赵旋问道:“丞相既然知道凶险,为何要这么着急下手呢?”贾似道笑道:“董宋臣、卢允升在内,丁大全、马天骥在外,这个时候我就是死也斗不过他们。恰好蒙哥全面攻宋,蜀地丢了大半,蒙古越过淮河直抵鄂州,圣上暴怒之下,免了丁大全的右丞相兼枢密使,马天骥的同签枢密使。如此一来,内侍们不但少了外应,也丢了军权,此时正是内侍集团最虚弱的时候。而我新任枢密使兼右丞相,又挟鄂州之胜的威望,若果不趁此机会一举拿下他们,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赵旋听后由衷的赞道:“丞相的魄力和果决的确令属下佩服啊!”贾似道瞥了赵旋一眼,笑道:“不是说你小子就不用拍马屁了吗?”赵旋诚恳的道:“属下的确是佩服,这倒也不是虚话。不过丞相想过没有,万一丞相失败了呢?”
贾似道闻言哈哈大笑:“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无须瞻前顾后。我若败了,大不了辞职归乡或者贬谪僻野,也强过在朝堂之上,看这帮阉贼横行霸道、指手画脚。对了,你认为我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赵旋道:“属下以为丞相应该彻底清除他们在朝廷内余党,预防他们反扑作乱,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贾似道听后笑道:“你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倒是也贴切,这才配得上你龙图阁学士的身份。”赵旋连忙谦虚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让我做却是做不来的。对了,您今日心情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贾似道摇头道:“树倒猢狲散,我倒是也没有把这些阉贼的余党看在眼里。我也没有时间去鉴别每一个人,只要是和内侍有关联的,直接赶出朝堂就是了。我今日想的倒是另外一件事情,不过此时还不能对你说,你稍微注意一下朝政吧,应该不久就有消息传来了。”
赵旋连连点头称是,贾似道又问道:“对了,蒙古方面又有什么消息传来了吗?”赵旋汗颜道:“我倒是还没有来得及问询。”贾似道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刚想发怒,忽然想起赵旋是昨日才到皇城司报道的,于是叮嘱赵旋道:“你要多注意一下蒙古方面的消息,还有,熟悉皇城司的流程之后,尽快向山东方向加派人手。”
赵旋知道定是为了李璮的事情,于是点头道:“贾丞相请放心,我熟悉了探事司之后,立即就加派人手前去山东渗入。不知丞相和李璮相识多久了,能让丞相如此的挂心?”
贾似道吃了一口菜,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赵旋见状连忙给贾似道斟酒,直到酒杯又满了,才重新坐下。贾似道思忖了片刻,这才对赵旋说道:“此事对你说也无妨,我和李璮也只是泛泛之交。你应该也知道了,忽必烈返回了蒙古,他和弟弟阿里不哥都成为了蒙古大汗。可是一山不容二虎,这场争斗恐怕要打好些年了。我只是想趁着蒙古内乱,无暇南顾之际,收复山东,这样东京(进河南开封)之东就可以回到我大宋的掌控了。”
赵旋静静的听着,不敢插话,生恐打断了贾似道的思路。贾似道继续说道:“然后从安康郡(今陕西安康)和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出兵围攻京兆府(今陕西西安),使敌无瑕西京(今河南洛阳)。”
赵旋闻言大惊,北宋的两京是指东京开封和西京洛阳。东、西两京的北面是黄河,现在贾似道又想占领两京的东西两面,难不成他想借机北伐,直取两京?
果然,贾似道说道:“然后大军从襄阳府、安丰军(今安徽淮南霍邱、寿县一带)出发,配合李璮的山东军夹击,也许两京可定。”赵旋听了目瞪口呆。贾似道见状解释道:“当然,这也是我初步的一个想法,具体要不要实施,又如何实施,还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所以皇城司在境外的消息很重要,李璮的真实想法也很重要。”
赵旋想了半天,贾似道见旋炉上的羊肉串不多了,对赵旋道:“别发愣了,抓紧再烤些,你烤肉的水平比笑儿那姑娘强多了。”赵旋连忙将肉串放上了旋炉,一边烧烤一边思索。等肉烤好了,赵旋尝试着问道:“贾丞相,如此大规模的用兵,我大宋的财政能否支持,这李璮的可靠程度又有几分?”
听到了赵旋的问话,贾似道把放到嘴边的羊肉串又重新放下了,叹息道:“你这两个问题倒是都问到点子上了。不怕实话告诉你,大宋这条船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又连年兵灾不断,我当上了丞相之后才知道,国库早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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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旋对这点倒是毫不怀疑,他记得有一本史书上说过,单单从开庆元年九月至次年景定元年三月,朝廷这半年的用度已经耗光了国家一切的财力。因而赵旋默默的点了点头。
贾似道说:“不久前参知政事朱熠找我聊过的,说大宋在汴京之时,用三百二十个郡县供养着一万名官员,而现在我朝却用一百多个郡县供养着两万四千多的官员,财政早已入不敷出,朱大人希望我能裁官;左丞相吴潜也找我说:“真德秀在三十年前就对当今圣上说过‘东南民力, 耗于军费者十八’,吴丞相说朝廷早已无力承担庞大的军费了,希望我能裁军;御史陈大方也找到我了,说‘士风日薄,文场多弊’,希望我能整顿科举。类似这样方方面面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说到这里,贾似道看向赵旋,问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你说我该怎么办?”
贾似道这一问,倒是把赵旋给问住了,赵旋思索片刻后,回答道:“他们说的都对,但是丞相如果裁官就得罪了官场,如果裁兵就得罪了军界,相对来说整顿科举看似简单一些,但是敢于在科举舞弊的,都是官宦之家或者富绅的子弟,其实也险阻重重。”
贾似道笑道:“你看,你这个不关心朝政的人都看出来了。其实这些问题人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历届的朝廷重臣都不想或者无力去疏解。到现在已经积重难返了,却又纷纷的指望我去处理,这分明是要我背上这口破锅啊。不仅仅如此,如今国库空空,而朝堂之上,内有内侍,外有外戚,联合起来把持着朝政。我一个刚刚从地方上入京之人,如果擅动的话,恐怕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赵旋疑惑的问道:“内侍乱政的确是大忌,但是丞相刚刚上任,难道不担心操之过急吗?”贾似道点头道:“你也想的倒也不错。惠国公、左丞相兼枢密使的谢方叔,就因为弹劾董宋臣和卢允升,落得个夺职罢祠。结果以至宦官势胜,依附于董宋臣的丁大全在当御史的时候,就敢驱逐右丞相兼枢密使的董槐;等到丁大全想当丞相的时候,右丞相兼枢密使、新安郡公程元凤也要自己辞职。可见内侍之祸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