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爷的面容犹如紫玉一般,眉毛如箭般挺拔,眼睛如老虎般锐利,鼻子高挺,嘴巴方正,耳朵硕大,耳垂几乎垂到肩膀上。他的一部胡须白多黑少,长得老长老长的,都快到胸口的位置了,足有一尺半多长,而且根根分明,清晰可见。他的手中拿着一个七星圭。在阎王爷的左右两侧,站着两个判官。一个穿着蓝袍,一个穿着紫袍,他们都戴着判官巾,帽子上的朝天如意翅显得格外精神。他们的腰间也都系着玉带,脚上穿着粉底官靴。其中一个判官的脸像烧红的炭块一样,吹去上面的灰尘,便能看到红扑扑的颜色;另一个判官则是碧眼睛,满脸虬髯,脸色紫堂堂的。旁边高高地堆放着许多账簿,有黑红砚台,还有一个三山笔架架着黑红笔。在两边,有牛头、马面、小鬼和大鬼,他们高矮不一,一个个面容狰狞怪异,站在阶台的石头两边。左边是一座刀山,上面全是牛耳尖刀,刀尖全都朝上竖着;右边是一个油锅,底下架着劈柴,烧得那锅里的油 “咕嘟咕嘟” 地翻滚着。在油锅和刀山的两边,跪着十几个小鬼,他们全都蓬头垢面,而且都是男鬼,没有一个女鬼。只听到风 “呼呼” 地吹着,风中还带着沙子,铁链也 “哗啦哗啦” 地乱抖着,那声音悲哀惨切,仿佛鬼哭神号一般。
彭启看到这恐怖的场景,吓得浑身不停地颤抖,身体就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这时,上面的阎王爷发话了:“湛湛清天不可欺,未从作事吾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来!先把头一个案子带上来。” 于是,跪在油锅旁边的一个小鬼被带了上来,让这个小鬼跪在阎罗天子的面前。阎王爷命令注录官查看这个小鬼在阳世三间都做了哪些坏事。只见那红脸的判官打开生死簿,仔细地查了半天,然后说道:“这个人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不孝顺父母,不尊敬天地,还经常咒风骂雨。” 阎罗天子问道:“那当下应该把他送到哪个地狱呢?” 判官回答说:“当下油锅地狱。” 阎罗天子一挥手,说道:“叉出去,发往油锅地狱。” 彭启早就被他们吓得在月台前边跪下了,正眼睁睁地看着要把这个鬼叉往油锅地狱呢,突然被地方鬼在头上打了一巴掌:“嘿,别光在这儿瞧热闹!” 彭启再一睁眼的时候,只见那个大鬼把小鬼叉下月台,往油锅里一扔,只听见 “滋喇” 一声,那大鬼又用叉往上一挑,这个小鬼就变成了一块红炭似的,被扔到油锅旁边。接着,又开始审理第二个案子。又一个小鬼被带了上去,跪在供桌之前。阎罗天子再次让注录官查看他在阳世三间做了些什么坏事。
注录官说道:“这个人在阳世三间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泼撒净水,作践五谷,平人家的祖墓,还折算人口。” 阎罗问:“那得发往什么地狱呢?” 判官说:“发往刀山地狱。” 阎罗说:“来!把他叉出去。” 看刀山的鬼答应了一声,就见牛头马面往上一拥,把那个小鬼叉在叉头上,然后狠狠地摔在刀子山上。彭启看着这一幕,心里直发毛。那刀尖全都缩在刀山里面去了,这个小鬼一摔上去,刀尖全又冒了出来,那个小鬼瞬间通身是血。接着,又把第三个案子带了上来。哎呀,后面的案子就不一一详细叙述了,反正不是强掳少妇长女,就是拐骗人口,要不就是哄人的财帛,引良为盗之类的坏事。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地审下去,这些小鬼分别被发往各种可怕的地狱,都被带了下去。
审完这些案子后,阎王爷问道:“彭启的阳魂可曾带到?” 注录官赶紧回话说:“早已带到,就等着您的旨意呢。” 阎罗天子吩咐把彭启带上来。五路都鬼魂答应了一声,就把彭启带到供桌之前。彭启吓得赶紧双膝跪地。阎罗天子大声喝道:“你胆子可真大呀!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还摆铜网阵害死白虎星君,就得下十八层地狱。来!把他叉下去,先把他叉进油锅。” 彭启连忙喊道:“哎呀!有话要说!有话要说!” 阎罗说:“快说!” 彭启说:“刚才阎罗天子您说我摆铜网阵害死白虎星君,我可真不知道这事儿呀,一点都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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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大怒,说道:“哼!你以为在阳世三间能蒙混过关,我这冥司可没有私情。现有蒋平缢死之魂,你还敢在这儿强辩?把他叉出去!” 彭启脑后 “当” 的一声。他赶紧回道:“且慢,我也知道冥司无私,这个铜网阵我招认了就是。可有一件事儿,刚才阎罗天子您所说的白虎星君,大概就是白护卫了吧。” 阎王说:“没错,白虎星君奉玉帝旨意降世,辅佐大宋国朝,阳寿未终,被你设法害死,你难道还不给他抵命?” 彭启说:“我虽然设摆了铜网阵,可我又没请他去,也不是我把他诱进阵里的。上院衙那么多能人呢,咋就他一个人坠网了?这都是他性子太傲的过错。” 阎罗说:“你在阳世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你的魂灵儿现在还是个说客。蒋平可是你逼得他自缢身死的?” 彭启说:“哎呀!那更怨不上我了。” 阎罗大怒说:“来!把蒋平的冤魂带过来对质。”
不多时,蒋平就来了。蒋平本来相貌就不咋好看,这下更难看了,七窍流血,脖子上还勒着根绳子呢。他来到就跪倒说:“求阎罗天子给我做主,让彭启给我们两个人抵命。” 一回头看见彭启,蒋平上去就要抓他打,被鬼卒拦住了。蒋平揪扭着彭启,让阎罗天子做主。彭启说:“蒋四老爷,当着阎罗天子的面,你可别矫情啊,是我把你勒死的?是你自己上吊死的吧。” 蒋爷说:“虽是我自己死的,可你要是在阳世报出铜网阵,我何必寻死呢?” 彭启说:“我在阳世报出,我不就得被剐了嘛。这阴曹地府哪能蒙混过去呀?” 蒋爷说:“你不管咋说,也得给我们哥们抵命。” 阎王说:“我查查你们的阳寿,我自有道理。”
注录官查彭启的阳寿,查了半天,说:“这个人根基可厚了,应该能活二百年呢,还能修成地仙,那就不归咱们管了。” 再看白虎星君与蒋平的阳寿,回话说:“白虎星应当活六十岁,结果二十八岁就归天了,还有三十二年阳寿呢。蒋平七十二岁寿终。” 阎王说:“罢了罢了,有仇可解不可结。彭启,我放你们大家还阳,你把铜网阵的消息说明白了,从哪儿进去,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让他们好去破铜网阵。这也是因为王爷气脉微败,大宋皇帝洪福齐天。这也是个定数,你不该逆天行事,早早把机关泄露出来,大家都及早回头,别耽误了自己的正事。你好好修一个无声无色、寿与天齐不坏的金身,享清净之福,免得落于沉沦苦海。”
彭启一听,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暗暗琢磨:“我也不用老护着我的义子了,早知道王爷成不了大事,我这也是自作聪明,反倒耽误了自己的正果。不如说了吧,赶紧脱身去找个仙山,隐遁起来才好呢。” 这时候注录官说:“阎罗天子在上,白虎星君尸骸都化成飞灰了,不能还阳了。而且人家已经回归仙府,享清净之福去了,不肯再下凡间了。” 阎罗说:“既然这样,那也罢了,就把白虎星君三十二年阳寿也归彭启,彭启你可听见了?” 彭启说:“听见了。” 蒋爷又说:“我不是还有三十二年的阳寿么?我是活恶心了,我再活十年就足够了,把我那二十二年阳寿也给彭启。只求阎罗天子做主,可得让他把铜网阵的事情说清楚。倘若他要藏私说不明白,铜网阵不能破,闹个半途而废,那得多少条性命搭上啊。到那时候还得求阎罗天子做主,我可就不上吊了,我直接抹脖子一死。他得给我抵命,拿他那个寿数配我这个寿数,我倒要看看到底谁合算,谁不合算。” 彭启说:“我为啥要跟你一般见识?我正分还有一百一十多年的阳寿呢,我要不说,就不说;我要说,肯定清清楚楚的,让你们一去就能破阵。不过可得有宝刀宝剑。” 蒋爷说:“宝刀宝剑有的是,你就当着阎罗天子说明白吧。” 阎王爷也说:“对了,你就当着我说明白吧。你要是说得不清楚,我可都能听出来。”
彭启说:“这么说可不行,放我们还阳,找一个干净的屋子,一个人都不要,我画出图样,写上字,按着卦爻方位、总弦副弦的所在,那才行呢。就这么一说,也记不清楚,到时候破不了阵反来怨我。” 阎罗瞧了蒋爷一眼,这才点头。彭启心里暗想:“不好!阎王神色不对,别中了他们的计。有了,我把指头咬一下,要是疼,那就是假的;要是不疼,那就是真的。” 这一咬指头可不得了,把个假扮阴曹的机关给泄漏了。
彭启被五路都鬼魂带着一路前行,缓缓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实在难以看得真切。当他们来到枉死城内时,前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牌楼,上面悬挂着两盏幽幽的绿灯。抬眼望去,牌楼上有一块醒目的横匾,上面写着 “地君府” 三个大字;两边还各有一块匾,分别写着 “群灵托命” 等话语。此外,还有一副对联,上联是 “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下联是 “佛道仙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刚要踏入牌楼,一座威严的森罗殿便映入眼帘。彭启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魂灵已经出窍。这下子,周围的景象越发清晰起来。殿内有一张桌子,前面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供品、香炉、蜡签和五供之类的物品,还点着两盏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灯。后面的桌子上有一把椅子,椅子上端坐着阎王爷。阎王爷头戴冕旒冠,珍珠倒挂而下,身上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蟒袍,上面绣着的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极为威风。蟒袍的下摆绣着三蓝色的海水翻波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玉带,脚上穿着粉底官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