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杨天林杨文华都看不起任玉华一家。但如果要在这一家子里挑一个最看不起任玉华一家的人的话,那无疑还是要数胡成念。
原因无它。除了胡成念所上班的暖瓶厂的效益,在旧厂街周边的厂子里可谓数一数二之外。
因为本身颇善于投机钻营且还算有几分姿色的缘故。因而即便文化程度不高,但胡成念却依旧在暖瓶厂混了个当质检员的位子。
虽说质检员不是什么领导。但相比起一线的工作来说,质检员这工作不但轻松干净,而且还多多少少有点话语权。
一句不合格是让谁返工谁就得返工。因而平时也没少被暖瓶厂的工人们巴结讨好。
在一众吹捧之下,胡成念那是想不自我感觉良好都难。而反观任玉华就不行了。
一个人带仨孩子不说,临时工一干就是十几年。这在胡成念的眼里,那明显就是没本事的象征。
却偏偏任玉华还是个要强的性子,等闲绝不会轻易跟谁说句软话。反正是一想到任玉华那苦哈哈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却居然还不肯认没本事,胡成念对其的不屑简直都要从骨头缝里给散发出来。
不仅仅是平时在家里。便是到了厂里,一提起任玉华一家,胡成念经常都是忍不住的冷嘲热讽,那表情简直就跟摊上了任玉华一家这种亲戚,给自己丢了多大脸似的。
中午时分,胡成念在食堂吃饭。正在这时,几个职工提溜着饭盒在旁边坐下,边吃边像是随口道:“胡质检,听说你嫂子他家大儿子出息了,不到十八岁都当上了科长,这事是不是真的啊?”平常在厂里一直以任玉华一家的生活艰难,撒尿简直都恨不得用筛滤之类取乐的胡成念哪儿受的了这个?
闻言冷笑出声道:“别说就是当个科长,就是他当了天王老子又如何?”
“在我们家面前,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也得卧!”
“胡质检你这话就过了吧?”几名职工道:“还不到十八岁就当科长,那本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以为我跟你们说着玩儿呢?”胡成念闻言振振有词道:“既然你们都还记得她那大儿子当了科长,那她在轧钢厂只是个临时工这事你们也应该还没忘吧?”
“她在轧钢厂只是个临时工,可我公公在轧钢厂,那可是八级工!”
“有数的几个老师傅之一!”
“临时工想转正,那都得看我公公的脸色!”看着胡成念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几名职工笑话道:“你公公是八级工你嫂子是临时工这事我们知道,可这也跟人家的儿子有了出息,不到十八岁就已经当上了科长这事有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
“那家伙以为自己当个小科长就有多了不起!”
“半点都不将咱们家的这些爷爷叔叔婶子的给放眼里!”数落了些杨振如何如何不会做人之类,胡成念冷哼连连的道:“反正我公公说了,这回临时工转正投票,他肯定要投反对票,好好的让这小子长长记性,让他尝尝不将咱们一家放在眼里的滋味!”
“人干了十几年的临时工才得了个转正的机会!”
“这给人家投反对票!”
“那可等于是砸人饭碗——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几名职工闻言咋舌道:“都是一家人至于搞成这样?胡质检你难道就没劝劝你公公?”
“劝?”
“我干嘛要劝啊!”胡成念闻言两眼一翻,心说我都巴不得他们一家死绝别老眼巴前碍眼才好呢,还劝!
正嘀咕之间,几名工人忽然猛打眼色。
“你们这表情干啥?”
“我可没跟你们说着玩!”
“反正我现在真是一看见他们一家子就烦!”胡成念见状不明所以,还在喋喋不休。
直到回头才发现车间主任白凤波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身后,忙干笑几声赔笑道:“白主任你今儿也食堂吃呢?”白凤波没有回答,只是瞅着胡成念冷冷一笑道:“早上我才听人议论说咱们厂里有谁家的公公居然歹毒到要砸人的饭碗,这人不但不知道帮忙劝劝,反倒还在背后头怂恿!”
“本来我还不信咱们暖瓶厂的职工有谁的心眼会坏到这个程度!”
“搞半天原来这事都是真的啊?”一看白凤波那脸色,知道情况不妙的胡成念赶紧解释,干笑道:“我刚刚都说着玩呢,主任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又不是咱们厂里的事!”
“我这当不当真的有啥关系?”白凤波道。胡成念闻言长松口气。可就在她以为没事了的时候,白凤波走了两步却又忽然折了回来道:“对了小胡啊,因为最近的工作安排,我刚刚决定把你的工作调整一下,从下午开始,你就别再担任质检员了——去熔炉车间那边报道吧!”熔炉车间!
听到这话,胡成念简直差点被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毕竟在暖瓶厂,熔炉车间负责的可是将各种原物料熔炼至可以吹暖瓶瓶胆的工作。
这工作粉尘漫天脏的没话说是一回事。最关键是因为要融化物料。因而无论春夏秋冬,熔炉都必须保持在一千五六百度的高温上。
因为熔炉的温度,车间里的温度自然也是高的吓人。所以别说是夏天,便是冬天。
反正但凡在熔炉车间的工人一天班下来,那真是累的连内裤里都能给挤出水来!
因为过于脏累。因而在此之前,暖瓶厂还从未听说过有女工被安排进熔炉车间干活的。
现在白凤波居然让她去熔炉车间,胡成念岂有不哭之理?想到以自己这身体素质,真要去了熔炉车间怕连一天都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