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厢房退出来后,黄成志在院子里的月色下站了一夜。
当年他不顾老爷子的反对,报上自己的名字就进了军营,本来他是奉诏去抵御外寇的,后来却带着蒙古人的军功回了家。这件事老爷子从来没过问过,但是村子里的人还是有很多人好奇,只是当年任谁问起,他都是置之不理,所以久而久之,这件事就慢慢被人忘却了。
今天这件事被两个兄弟提起,一下子又把黄成志好不容易埋进心底的往事翻了出来,回想起当年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黄成志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事到如今,经过朝代更迭之后,老黄家依然是军户,只不过现在黄家已无需向朝廷交人,这是当年阿术将军亲自下的命令,虽然有所违心,但这是黄成志想要的结果。
“爹,你还没歇息呢?”
正在黄成志出神的时候,一个慵懒且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黄成志扭头一看,是黄才月。
“这么晚了,你起来做什么?”黄成志走过去,将女儿披在身上的袄裙紧了紧。
“我口干,起床喝了口水,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开门一看,才看见是爹你。”
“好了,爹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走走。你快些回房,夜里天冷小心着凉。”
黄才月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看着女儿亭亭玉立的身影,黄成志舒心一笑——为了他们,值得!哪怕背一个叛贼的骂名,都值得!
一夜无眠,直到鸡鸣时刻,黄成志才回去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黄成才黄成杰两兄弟依旧在村子里四处赴酒约,他们经常带着一身酒味回到家里,只是他们再也没提起过龟甲,也不再张口闭口大宋遗民。
黄成志心想这两人已都是不惑之年,他们的行为自己已经无法改变,只要他们不会危害到他们自己,不会危害到家里人,那他们爱怎么喝酒就随他们的。
这连续十多天,黄成志因为家中的各种事情不得不待在家里,几天之后,他见家中相安无事,便带着黄才义外出巡诊。临走的时候,他一再交待两个兄弟不许闹事,就算他们想走了,也得等他回来再走。
兄弟俩自然是满口答应,让大哥只管放心。
黄才良见爹没有带着自己的意思,便只好去找姐姐玩耍。
黄才月还能有什么事!她见黄才良耷拉着肩膀走进屋来,马上背上褡裢,跟娘说了句“我出去了”便拉着黄才良跑出屋外。
一出门,姐弟俩便直奔后山,可是后山他俩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数出那棵茶树在什么地方,所以玩儿了一会儿黄才月就觉得无聊了。
自打失窃案之后,黄才月对村里人有些怨言,再加上黄成志一再叮嘱,不要去别人家的山头玩,所以黄才月一时之间还想不到别的去处。
两人在山上闲逛了一会儿,忽然黄才月眼睛一眨,站定对黄才良说:“良良,咱们去村外看看呗?”
杨树村有两个出口,一个去往西头的上树村,再往西还有一个村子,然后就到了大山深处,也就到了尽头。
另一个出口,是去东北头下树村,也就是朱屠夫的那个村子,由下树村继续往外,可以去县城,村里人一般所说的“村外”指的就是下树村的方向。
老黄家的位置处于杨树村的靠西一头,从他们家到出村口有个十来里地,平常如果不出村,黄家人是极少去村外的。
从杨树村到下树村不是很远,两个村子之间连接着一大片野梨树,梨树上结的果儿很酸、不好吃,可是一到春天,满山的梨花还是非常宜人的。
上次黄才良闯去下树村到朱屠夫家闹事,就是被梨花吸引过去的。
听闻姐姐提到村外,黄才良马上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