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光透窗而入,殿内地龙烧的尤为暖和。裴皎然身姿挺拔地跪坐在软垫上,御座上的魏帝,目光宛如凝在她身上一般,一点也不见移开的意思。
正伺候魏帝服药的原正则,悄悄瞥了眼裴皎然。接过玉盏,递给一旁的内侍,“陛下,奴婢刚从库房里翻了套玉雕棋盘出来,那棋子也是玉做的。棋上落了层灰,也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力劲的,将它搁在角落。”
“玉雕棋盘?拿出来吧。”魏帝阖眼,懒洋洋地靠着凭几,“朕记得裴相公精通棋艺。和朕手谈一局吧。”
“喏。”
不多时,两名内侍搬了个翠玉描金的棋盘出来,搁在案上。
立政殿内,帘幔轻垂,瑞香不歇。裴皎然和魏帝相对而坐,执子手谈。翠玉描金的棋盘如圆奁象天,方局法地。魏帝位尊,执白依旧先入天元,大有居高揽下之意。
目光在棋盘上逡巡,裴皎然莞尔。执白退于右上角,暗中蛰伏。魏帝紧跟又下一子,她亦不慌不忙地在左上角落下一子,白子又落一子,黑子落于中间,连成一片。
执着白子轻轻叩击着棋盘,魏帝面上无波无澜,俨然一副沉迷棋局中的模样。
抬首觑着魏帝,裴皎然抿唇。其实今日之事的结局,能被控制到这个局面,还是令她满意的。毕竟以贾公闾之智,若非吴王苦苦哀求又怎么会轻易入局。她以党争为引线,把吴王彻底牵扯进来,挑起魏帝的忧虑。让魏帝往兄弟不睦上想,继而做出决断。
人于危难之际,自然而然会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来做准备。人心亦如是。更何况是兄弟手足之争,不在少数的皇室。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魏帝可以允许两兄弟有争吵,但不会允许臣子们挑唆二人动手。
在明晰了这点之后,她改变主意。顺着对方的陷阱跳下去,打出另外一张牌。让原本的暗流汹涌,继而变成滔天巨浪,每一个站在浪潮之下的人,都会有倾覆的危险。而魏帝必须要做出决断,去安抚他们,让浪涛平息下来。
“裴卿,你似乎没履行好作为太子少师的责任。莫不是中书外省事务繁杂,你无暇顾及教导太子?”魏帝声如洪钟。
笑了笑,裴皎然垂首,“这件事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和吴王又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朝臣们希望陛下您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