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县仅有一所中学,学校源于乾隆三年成立的定武书院,1902年由如今的民国临时政府参议谷钟秀等人改为直隶省定州官立中学堂,今年才刚刚改名为定县公立中学,沈隆他们到学校里看了,日后的河北省重点中学、全国百强中学、中国高中教育50强,如今仅有百十号学生,几名老师而已。
整个定县适龄青少年估计得有好几万人,只有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几的学生才有资格接受中学教育,其中大多都是本地大户人家的子弟,仅有少数才智卓越的贫困学子才能在这里读书,这还只是中学教育,能读大学的就更少了。
这里的公共交通同样可怜,通往乡村的仅有羊肠小道,马车都没办法过去,他们也只能买来几头毛驴,骑着毛驴前往各个村镇调查,慕容武和袁小燕他们学骑毛驴还很是花了一些时间,从毛驴背上摔下来好几回。
白敬业倒是比他们表现得都要好,毕竟他可是沈隆亲手教出来的,身手自然不是这些书生能比的,他们几乎走遍了定县每一个乡村,全县近五百个村庄只有一半有传统的小草药店铺和少数传统医生,至于人均收入更是少得可怜,人均医药费仅有三角银元。
注意,这三角银元还包括了县城那些大户人家和村里地主看病的支出,实际上,绝大多数老百姓生了病,要么硬抗,要么找几个偏方,自己到山上弄点草药来吃,除非是得了重病,他们轻易不会去找医生看病。
沈隆他们选了一个村子作为研究基地,租用了本村地主的房子作为日常生活场所,虽然是地主,但他的房子条件也是相当简陋,夯土的墙壁上面的稻草的屋顶,墙上开着小小的窗户,窗户中间用几根粗木头来防止有人摸进来,挡风挡雨的糊窗户纸是没有的。
屋子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他们只能待在堂屋,点油灯的话又会因为房屋狭**仄导致烟气无法散出,不一会儿就把人熏得眼泪直流了,所以他们只能把大门打开,利用这点光亮来进行工作,直到太阳落山才会点起油灯。
“这些天大家也都跑了不少地方了,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敬业,你来做会议记录!”沈隆坐在条凳上,学生们围在他周围,白敬业则拿了个小马扎,掏出钢笔,把笔记本放在小桌上准备记录。
“我先说吧,这里的老百姓实在是太愚昧了,特别是农民,不但缺乏知识,目不识丁,更为严重的是,他们普遍认为读书只是读书人的事,与自己无关,一问起来就说我们这些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他们命贱没有读书的福分,可不读书如何明理?如何掌握科学知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慕容武说道。
“照我看不读书是因为没钱,不看病也是因为没钱,但凡是有点钱的人家,都会让孩子去读书识字,用租给咱们房子这家地主的话来说就是,孩子读了书,将来起码也能算账,收租子不至于被这些刁民欺瞒。”袁小燕补充道。
“是啊,这里的百姓实在是太穷了,连吃饭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事情,很多人一年到头连饱饭都没吃过几顿,还谈什么读书看病?很多人都是在生死边缘挣扎,求生成了他们最关心甚至是唯一关心的事情。”又一名学生说道。
“从医学角度来看,由于长期缺乏营养、从事重体力劳动,当地老百姓的身体素质都非常差,而且缺乏基本的卫生常识,生死存亡往往付之天命,公共卫生根本谈不上。”一名戴着眼镜的学生说道。
“还有自私自利,我原本以为农民都是很淳朴的,等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错了!”慕容武说这话的时候周围想起了几声轻笑,他这个大学生来定县之后可是被骗了好几次,骗他的都是那些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农民。
慕容武脸上一红,不过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说道,“当地百姓多以自己为中心,不能团结,不能合作,缺乏道德陶冶和公民常识,很多同村人就为了一个鸡蛋、几个果子就成了仇人,在村里见了面也不打招呼,有时候甚至还会大打出手!”
“这是因为他们拥有的实在是太少了,一个鸡蛋、几个果子在我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对他们来说,却能换到足够家人吃好几顿的盐巴,而这点盐有时候就能决定这家人是不是能多养大一个孩子。”袁小燕叹道。
“还有……还有,他们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不光要把地里一半以上的收成交给地主,还得承担各种苛捐杂税……”哎呀,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好了,我总结下。”沈隆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我这次来是调查农村公共卫生事业的,可不是要那啥,“定县农村,甚至可以扩展到全国农村,农民身上都有愚、贫、弱、私四大病症,这四大病症相互纠缠在一起,难以简单剥离。”
这是晏阳初在定县调查得出的结论,被沈隆直接拿来用了,这个总结清晰地勾画出来农民所面临的问题,可谓眼光独到,只是他却不能像教员那样为农民找到出路。
袁小燕、慕容武等人听了纷纷点头,都觉得沈隆这个总结做得到位,“那么,老师,我们究竟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呢?”
“要想解决这些问题难啊!”沈隆叹了口气,历史已经证明,这些农民的出路只有一条,哎,也不知道那些怀念民国的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穿越到民国,别指望成为唐瑛那样的上海滩名媛,八成都成村里的翠花狗蛋,说不定那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