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的人呢,听到别人说自己不好,就会想办法把毛病改过来,做个好人;可有的人呢,非得和人拧着来,訾文海也知道济南人都把自己家住的地方叫模范监狱,索性就把和藤井开办的染厂也叫做模范染厂。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些人不是把咱家叫做模范监狱吗?好,我让他们都穿上模范牌的衣裳,看看他们还有啥话可说。
他这染厂的规模可不小,藤井从日本买了四条大型印花机生产线,如今已经装船在路上了,这四条印花机一旦开起来,就能顶俩三元染厂,和沈隆的宏巨染厂规模也是不相上下。
技术人员方面,他们请来了魔都长城染厂的厂长李万岐当经理,长城染厂以前也是魔都有名的印染厂,不过之后被林家的六合染厂给挤垮了,这李万岐的技术和经验可是完全没问题,有他负责这厂子完全能顺利开工。
不过为了买这些印花机,也把訾文海这些年的积蓄全都花光了,他购置坯布、染料,给工人发工资的钱都是从银行贷款贷来的,这模范染厂要是垮了,訾文海可就倾家荡产了。
开业之前,訾文海在报纸上打出了广告,“平地响起一声雷,模范染厂不怕谁”,这话针对的是谁自然就不用说了,看到对方来势汹汹,卢家驹有些担心,沈隆却是淡定地很,“别看訾文海这些年赚了点钱,可这干工业,那是小钱玩不转呀!他要是真弄上这四台机器,我看不用咱办他,他自己就得死,不说别的,光这技术工人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也是,全济南谁家愿意给訾文海干活儿?更何况原本那些技术工人全都到咱们厂子里来了。”卢家驹点点头,“不过訾文海的钱是花光了,可他后面还有藤井呢!”
“藤井赔得起,他訾文海赔不起,再说没了訾文海,藤井一个小日本还能在济南站稳脚跟?”沈隆嗤之以鼻,“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六哥,沈小姐的那位霍军长可是来济南了,最近天天和沈小姐游览济南名胜,说实在的,你心里就没点啥想法?”说完了正事儿,卢家驹忽然提起了沈远宜,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表情极其暧昧。
“家驹,刚才白金彪过来说印花机出了点小问题,要不你去修修看?我估摸着以你的水平,三天三夜也就修好了!”亲,你是不是闲得蛋疼?闲的话就去干活儿吧。
“六哥,六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卢家驹赶紧投降,这些年他大少爷的脾气倒是改了不少,可这种活儿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过重了,“这事儿还得您出马啊,我那点手艺那里比得上您!”
“我这辈子就你嫂子一个,以后这种玩笑少开。”说着沈隆叹了口气,“哎,不是说来济南办公差么?结果现在天天就和沈小姐游山玩水了,这还是果党数得着的干才,要果党上上下下都是这样的人,啥时候才能把小鬼子赶出去啊。”
咦,也不知道他俩见面的时候,沈远宜有没有问霍长鹤,“长鹤,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沈远宜么?”
“六哥,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人家没开门收礼不是?”卢家驹倒是见怪不怪了,在他看来,霍长鹤起码比韩复渠的手下强得多。
哼,那是还不到时候,电视剧里,霍长鹤找陈寿亭买做军装的布,每匹布加了一块钱,用来给沈远宜赎身;这种事儿从沈远宜的角度来看是仁义,可他花得却是天下百姓的民脂民膏,党国的军费,用军费给妓女赎身,这也是没谁了。
“且看着吧!”沈隆摇摇头,“行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我去修机器去了!哎,跟着你这大少爷合伙做生意,这些下苦力的活儿都得我干啊!”
“六哥,您是能者多劳,这事儿我不会啊!”卢家驹赶紧陪着笑脸把沈隆送出办公室,看着沈隆到车间里忙活。
一直从早上忙到下午,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机器终于快修好了;这时候沈远宜带着霍长鹤进了办公室,一见卢家驹就问,“家驹,这是我……我朋友霍长鹤,长鹤,这是宏巨染厂的东家卢家驹,家驹可是德国回来的留学生。”
“幸会,幸会!”卢家驹上前和霍长鹤握手,只见霍长鹤有三十多岁,英武俊朗,眉目清秀,穿着笔挺的军装,挂着少将的军衔,和沈远宜站在一起倒是挺般配的。
“远宜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照顾了,要不是你们,我真不敢想象远宜会落到什么下场,这次来济南公务繁忙,现在才来登门拜访实属不该,我在汇泉楼定了地方,一会儿我敬各位几杯。”霍长鹤一上来就是连番感谢,然后问道,“对了,陈先生去那儿了?”
“六哥去车间修理印花机去了,我带你们过去吧!”卢家驹带着他俩到了车间里面,只见沈隆正在机器旁边忙活呢,身上脸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机油。
“六哥,沈小姐和她那位来看你来了。”卢家驹大声喊叫着,车间里机器轰鸣,说话还非得大声不可。
“让他们等着,我把机器修好了就回去!”沈隆头也不回地说道。
“六哥定的规矩,甭管来的是什么人,只要手头有正事儿都得把正事儿先干完了再说。”卢家驹觉得有点怠慢霍长鹤,赶紧解释了一句。
“应该的,我们在军队上也是这样。”霍长鹤看上去倒是没怎么生气。
模范染厂这名字也是有讲究的,訾文海帮人打官司,非得把人敲得倾家荡产不可,半中间想停下来都不行,你不打了,他帮着对方打你,逼着你再回来打;所以济南人都恨他,也都怕他,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不少缺德事儿,就把他家的院墙垒得六七米高,上面还有电网,防止仇家晚上跳进来,要了他的命,因为他家院墙高,济南人把他家叫做模范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