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萍,你这跳得不对,这段是你扮演的小鬼看到父亲牺牲的场景,你要跳出那种痛恨和心酸的感觉来,不能跳得这么欢快。”以至于同台排练的舞蹈演员不得不过来帮她纠正了。
“对不起,对不起,遇到点事情心里有些乱了。”何小萍赶紧道歉,但嘴角依旧带着一丝笑意。
“这是遇到啥好事儿了这么开心?”有人调侃道。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自从领了奖状回来之后,你不也一直乐呵到现在么?”何小萍的样子没有引起不必要的猜想,因为这些演员今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这可是集体二等功啊,怎么可能不高兴?
“我看今天的排练都到这儿吧,也要讲个劳逸结合么,既然宁政委都给大家放假了,那就都休息休息,出去转一转,尽快把情绪调整过来,反正你们现在这么练也没啥效果。”沈隆过来把他们都赶走了。
何小萍拉在了最后,在她走过沈隆身边的时候,郑重地给沈隆道了声谢,“谢谢你,我现在不担心见我妈了。”
“那就好,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看到她这幅样子,沈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循序渐进的手段还是起作用了,要是没有之前的成功,估计就算是同样的话,何小萍也听不进去。
如今她刚刚享受过获得荣誉的感觉,意识到自己也是能做些事情的人,这样去和母亲见面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
是的,她之前是那么迫切地想摆脱那个家庭,来了文工团之后,她感觉到了这里的温暖,心底的阴霾渐渐消散,但母亲的突然到来,让这股阴霾又慢慢浮现出来,她意识到她依旧和那个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而产生了担忧。
现如今好了,经过了沈隆的开导,她意识到这种联系也仅仅是联系而已,她依旧可以继续主导自己的生活,不用再回到那个让她感到压抑的家庭中去。
过了两天,何小萍的母亲终于从魔都赶过来了,一个中年女子出现在文工团的门口,左手拎一个旅行箱,右手拎一个网兜,网兜的内容人们是看得见的:一个金属的大饼干桶,一个大糖盒,都金光灿烂,在其它人看,光是空盒子空桶就价值连城;网兜里还装着一大串香蕉,在现在,香蕉对这个内陆城市来说可是奢侈品,等闲难以见到、
女人个子不高,被手里的东西坠得更矮,何小萍远远见了,快步迎了上去,时隔多年第一次在母亲面前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妈,你来就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母亲也在打量着这个变得有些陌生的女儿,容光焕发,新军装新帽子,胸前别着军功章纪念章,是那么得灿烂,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和她印象中那个畏畏缩缩的姑娘一比,简直是两个人。
不过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母亲也很欣慰能看到女儿有这种变化,她带着何小萍改嫁寄人篱下,不就是想让她成为这样的人么?就和她新丈夫家那些孩子一样。
“呦,变化这么大,军队果然是锻炼人的地方。”母亲将何小萍的改变归结为军队的锻炼,她放下旅行箱,试着伸手去触摸何小萍胸口的军功章,她就是在报纸上看到何小萍受表彰的新闻才决定来看她的,但即将触摸到的时候,她又把手缩了回去,有点不敢。
何小萍二话不说把军功章摘下来放在了母亲的手里,同时稍微有点内疚,因为在拿到军功章和奖状之后,她马上就拍了照片给父亲寄过去,却没有给母亲。
“诶,小心点,好,好…”母亲小心翼翼捧着军功章,就好像捧着无比珍贵的珠宝一样,细细地看着。
“妈,我们进去吧,我带你参观下。”何小萍带着母亲先回到宿舍把行李放下,顺便把她带来的饼干、糖果、香蕉分给郝淑雯、萧穗子、林丁丁她们,这也是文工团的惯例,就好像当初萧穗子把友谊商店的巧克力分给大家伙儿一样。
母亲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女儿和郝淑雯她们嬉戏打闹,这让她感到由衷地宽慰,因为这些足以说明女儿在这里过得很好。
母亲在文工团待了一天就走了,团里也体贴地给何小萍放了假,让她可以带着母亲去四处看看,去城里转转;在城里的商店给家里买土特产的时候,何小萍拿出了自己的积蓄给继父还有那几个哥哥弟弟买了些东西带回去。
“小萍,你长大了。”看到这一切,母亲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殊不知正是她这种做法给女儿造成了伤害。
何小萍无意去向母亲解释这一切,正如沈隆先前所说的那样,以后她又不用继续生活在这个家庭之中,只要母亲觉得开心就好。
把母亲送到火车站,看到她胸口佩戴的勋章,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都把她当做英雄看待,纷纷邀请她们去办公室坐着等候,还让她们提前上车,给何小萍的母亲换了张硬卧车票。
何小萍现在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些了,她礼貌地道谢,补上车票的差价,将母亲送到车厢里,在站台上向母亲挥手,一直到火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回到团里,何小萍在自己的柜子里拿出特意留下的糖果饼干还有两根香蕉,塞进自己的绿军包里,然后来到排练室,像往常一样进行排练。
等排练结束之后,她帮着沈隆一起收拾道具,等所有道具都收拾好,其它战友纷纷回去,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何小萍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沈隆,“这是我妈带给我的,我…特意给你留了点,谢谢你。”说话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经过沈隆这么一番劝说,何小萍的心情好了不少,是啊,我现在已经离开那个家,开始新的生活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连带着舞步也欢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