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点害怕?”沈隆看了一眼台上,大家伙都在专心练习,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于是问道,他知道何小萍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何小萍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也不是。”何小萍露出迷茫和纠结的神色,关于她和母亲的关系,她总觉得和其它家庭有些不一样,但究竟是怎么个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在外人面前,她也不愿意提起这些,除了沈隆,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沈隆都一直在帮她,早就获得了她的信任。
“走,我们到后面说去!”沈隆带着何小萍又往后走了一些,这里距离舞台更远了,他们肯定听不到自己和何小萍的对白,又保持在其他人的视线之中,这样会让人产生安全感,却又不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其实我是知道的,“不过从你的表情来看,应该是遇到问题了,能和我说说么?有时候啊,有个外人帮你分析分析,你反倒看得更清楚些。”
何小萍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出来,因为她既不知道该从那儿说起,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沈隆说;沈隆也不气馁,他继续说道,“我比你大一点儿,人生经验稍微比你丰富一些,也见过很多情况,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试着猜猜看吧。”
“当初在你来咱们团的火车上,我听你说起过你当初报名参军的事情,一般来说,要是不合适的话,其它人跑三五个招兵处也就算了,但是你却跑了十一个,而且听你话里的意思,应该也没家人陪着吧?感觉就好像你迫切渴望逃离那个家庭一样。”
这次何小萍没有说话,她低下头默默想着当初的事情,好像的确是这样,她在继父家里待得很压抑,所以一看到招兵就赶紧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这话我也就只能在私下说说了,其实很多人都不是合格的父母,他们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或者说他们虽然喜欢,却不懂得用合适的方式来进行表达。”这种观点在后世或许不新鲜,但是在现在却有些大逆不道,毕竟中国讲究孝顺的传统可是持续了几千年。
何小萍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她赶紧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些话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他肯定会遇到麻烦吧?
惊慌之后,何小萍才顾得上细细琢磨沈隆话里的意思,然后若有所思,他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很难讲是自己母亲伤害了自己,但母亲为维护那样一个家庭格局而必须行使的一套手段的确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她一直相信,母亲为了女儿能有个优越的生活环境而牺牲了自己,就算是打骂自己的时候,也不是发泄,而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融入这个新家庭;她是爱自己的,但正是这种爱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受到了伤害,所以才会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产生了担忧,害怕和母亲见面。
“那……我该怎么办?”沈隆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让她对沈隆产生了依赖感,是啊,这些事情以前又能和谁说呢?不管和什么人说,他们大概也只会轻飘飘丢过一句,天下那有不是的父母吧?
这个问题其实很复杂,就算放在日益开明的后世,大家所能做的也只是努力学习如何当好父母吧?而且何小萍年纪再小些或许还好点,现如今她已经长大成年了,影响一个人最大的童年已经过去,许多东西都开始定型。
有人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何小萍终生也没有治愈童年留下的不幸。
“怎么说呢?”沈隆抬起头来,双眼放空看向舞台,“要是放到解放前,这事儿还真有些不好办,因为那时候啊,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就算结婚生孩子了,还是要不断受到父母的影响;但是现在呢,这种大家庭的生活方式已经逐渐在分裂,今后更多的则是独自生活,偶尔再回去看看父母。”
说着沈隆回过头来看着何小萍的眼睛,“你现在已经离开魔都了,到了咱们团里,可以预见的是,你以后也会长期在部队发展,很少有机会再回到那个家庭中去了。”文工团解散的事情还有几年,而且沈隆也有信心让自己和何小萍都留下。
“总之呢,不管原来的家庭带给你什么样的记忆,你现在都已经摆脱了!你已经走出来了,你不再是那个渴望离开家庭的小姑娘,你已经在新的环境中重新找到了自我;只要你坚强些,他们就很难再对你的人生产生干扰了,一个人的命运啊,终究是要靠自己的。”沈隆用缓慢但坚定地语气鼓励着这个有着不幸童年的姑娘。
“以前呢,你害怕惹家里人生气,害怕不给你饭吃,但是现在没这个必要了,你有工资能养活自己,就算他们不管你你也不用害怕?就算……就算偶尔有点违背父母意愿的行为,但是只要能证明你做的是对的,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想他们也会觉得欣慰吧?所以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变得开心些。”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何小萍的眼泪忍不住滚落而出,湿透了脸颊,从来没有人给她说过这种话,如今听了心里格外温暖。
“既然不开心,那见你妈的时候,就不要说家里的事情了,多说说你在团里的事情,你还有郝淑雯、萧穗子这样的好姐妹,还有这么多的好同事,多说说这些自然会变得开心起来。”沈隆觉得自己已经说够了,“好了,擦擦眼泪,休息下,然后继续排练吧,还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嗯。”何小萍轻轻应了一声,坐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擦干眼泪重新回到舞台。
“呦,小萍,怎么哭了啊?刘队长骂你了?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为了你好。”有人关切地问道。
他们也感觉到了何小萍刚才排练有些心不在焉,而沈隆对演出的要求又一向严格,都以为何小萍是挨批评去了。
何小萍露出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没事儿,我好着呢。”
怎么?有点害怕?”沈隆看了一眼台上,大家伙都在专心练习,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于是问道,他知道何小萍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何小萍为什么是这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