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够买制砖机的,更何况买回来之后还要操作,孙少安心里没底,依旧是秀莲鼓励他,“这和上回买骡子拉砖一样咧,又不是箍窑纯属花销,有了制砖机,这些钱迟早能赚回来;一千来块钱算不上多,我姐夫那肯定有。”
上回买骡子就问贺秀莲的姐夫常有林借的钱,还有一部分是少安的同学刘根民帮他从信用社贷的贷款。
“也不能光问你姐夫借,上回借了没多久又借,我还是先去问问刘根民吧!”少安也动心了,隔天就去石圪节公社找到刘根民,办下了七百块的贷款,又去了趟山西找到常有林拿了五百块,没有回双水村,就直接从柳林镇去了黄原。
金波带着孙少安来到沈隆的住处,三个人就这贾冰送过来的猪下水美美喝了一顿,金波还把少安埋怨了一通,“咋还要跑山西那么远,我现在也有点活钱哩,要是早知道我就给你送来了。”
那不一样,常有林毕竟有层亲戚关系,金波是少平的朋友,和自己还隔着一层呢,少安心里这笔账算得很清楚。
第二天沈隆去工地和包工头辞了工,结了工资,这回他要回去给少安帮忙,教他如何操作修理制砖机,虽然有详细的操作说明和常见问题处理方案,可不实际上手操作两回,肯定也难弄得清楚。
等忙完这事儿,差不多就该过年了,怎么也要过完年才能回来,这事儿他之前已经给晓霞说过了,晓霞觉得有些遗憾,但也能理解沈隆的做法,于是约好等他回家之后也保持书信联系,别的不说,《收获》的样刊她肯定希望沈隆第一时间看到。
拿着这段时间挣的钱,沈隆带着少安一起去了制砖厂,找到李卫东,少安仔细检查了一遍机器,又让工人实际操作了一遍,看着和好的泥从这头进去,那头就出来整整齐齐的砖坯,少安张大了嘴巴,这可比他和秀莲累死累活快多了。
再三确认机器没毛病之后,少安从缝死的衣服里取出钱,数了两千块交给李卫东,李卫东只收了一千六,“之前已经给过四百块定金了!现在给一千六就行,明天刚好有车去原西,你们着急的话明天就帮你们把机器运上去,要是不着急也可以在黄原玩几天,下周还有车。”
少安自然急着想回去,连忙约好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又请李卫东喝了顿酒,等回到沈隆的住处,他才问起了定金的事儿,“你那儿来的钱交定金?问金波借的?我现在就找给你,你赶紧还给人家。”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弟弟欠债。
“不是,这都是我挣下的。”沈隆拿出了那张汇款单,给少安详细解释了一番啥是稿费,“你也别急着给我,我现在也没啥用钱的地方,你还是赶在过年前早点还给常家姐夫吧,过年都要花钱哩。”
我的弟弟现在出息了!孙少安抹了一把眼泪,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断断续续说道,“我就知道你有出息咧,可惜前几年家里穷,没能让你好好念书……都怪哥没本事啊…..”
沈隆也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为了弟弟妹妹,孙少安已经吃过苦了,“哥,这些年就数你和爸最苦咧……不过现在日子好了,咱们家马上就能翻身了。”
他不想让少安太伤心,收起了对往昔的回忆,转而展望起美好未来,“等你赚下钱,先还信用社的贷款,我的钱不着急,等我明年再攒点钱,把家里的窑洞也修一修。”
“对,这回全部修成砖窑,再用青砖围一个院子,到那时候,咱们孙家就是整个双水村,不,整个石圪节公社一等一的人家了咧。”孙少安笑了,他似乎已经看到孙玉厚和母亲站在窑洞门口笑得合不拢嘴巴的样子。
哦,对了,还有兰香,兰香也快考大学了,我和少平当年没机会念大学,兰香一定要考上,然后给她准备读大学要用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去外地读大学要准备啥……
早上起来,赶到制砖厂,跟着送货的货车一起回到原西县,兄弟俩把制砖机卸下来,又去县中探望了兰香和金秀,给兰香留了点钱,就急匆匆带着制砖机回到双水村了。
当制砖机从车上卸下来,运到少安的砖窑,双水村顿时炸了,啥?以前村里光景最烂包的孙家竟然买机器回来了,他们家真是要翻身啊。
村里的老少爷们纷纷来到砖窑看稀奇,玉厚老汉和少安的母亲也带着虎子过来了,他们在砖窑前围成一团,张大嘴巴看着那台在他们看来充满神秘色彩的制砖机。
沈隆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当即就和少安一起和泥,然后开动机器,看着土砖坯象流水似的从传送带上源源不断地运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惊讶得嘴巴张了老大;哈呀,这玩艺儿神了!什么能人造出这么好的东西呢?如果每家都有这么一件机器,那人人都可以发大财!
接下来几天功夫,沈隆都顾不上休息,他要在砖厂给少安帮忙操作机器,还要对着自己书写的操作说明教少安操作办法,现在雇一个熟练的制砖机操作师傅可是得一百多块一个月哩,少安舍不得。
而且也不好找,虽然一百多块比在工厂里上班高多了,可没谁愿意放下公家的铁饭碗去给私人打工。
一直忙到过年,孙少安才不得不把砖厂停下;今年过年孙家可宽裕了不少,除了姐姐兰花,家里其他人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
过完十五,沈隆正琢磨着该去那儿拦着王满银揍一顿的时候,石圪节公社一把手徐治功和副手刘根民找来了,他们是为选“冒尖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