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绅跟着杨简进了屋子,就看到刘福成一脸苦逼的正在磨墨。后者看到张儒绅进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似淡然实则急迫的说道:“来啦,快坐下吧。”
杨简写的檄文好几百字,要用二尺见方的白纸抄录。桌面上摆着厚厚的一叠纸张,抄录完成的却不过十几张而已。这看起来也是一件不输挖泥的劳累活。
“你们,你们……。”张儒绅很想说‘你们怎么就能搞出这种事来?就不能找个印坊?’。可再想想,还真没那家印坊敢接这个活。现在不但没印坊,连抄录的手下都没有。
前次‘天佑’军进袭山海关,刘福成带头去联络城中内应。结果这内应没联系上,回头就发现卢象升和孙传庭两人跑了。这逼得他们匆匆换了地方躲藏。而接下来的几日,张儒绅的随从也看不到希望,不断的逃亡。这又逼得三个铁杆汉奸跟耗子似的躲来躲去。
现在可好,出门买个粮油,在家做个饭菜,甚至连抄录檄文都要靠自己。张儒绅拿起杨简写的檄文看了看,内容写的也就还凑合,倒是将官绅内心的怨恨写的明明白白。普通老百姓若是听了,只怕也会担心加抵触——毕竟祭祖这事对于中国人确实太重要了。
祖宗若是都不保佑,那肯定是不被认可的。这统治的合法性就要受到质疑。当年蒙元鞑子占了中国的地方都还要封个衍圣公,封个关公。那么这‘革命军’呢?在好些人眼里只怕就是有先天缺陷的。
张儒绅没奈何,也只能坐下来提笔抄录。抄个一天就发现压根没抄几张,偏偏这三人又没别的手下,寻常人也不敢信任,只能就待在屋子里天天抄录不停。到了夜里,他们还得带着抄好的檄文到城内各处张贴。
还真别说,这招有用!
最先呼应的便是京畿各地被压制的官绅。这些人被夺取钱粮财产,地位陡然下降。他们虽然被‘革命军’强行压制都表现的乖乖的,可内心却极其痛恨。突然看到有人写文章痛骂‘革命军’,这就起了个释放他们心里压力的作用,也起了个榜样。
很快,杨简等人就发现这偷偷摸摸写檄文贴大字报的不止他们。有的遗老遗少文笔比杨简犀利多了,言辞也激烈多了,骂起人来难听的很。而且这些反动文人很快就发现‘革命军’在传承方面真的有很大缺陷。
‘革命军’写的简体字,用的白话文,讲的新学问,还真是将过去的大量文化精髓连同糟粕一起丢掉了。老祖宗对这事能高兴才怪,一时间就成了被重点批评的对象。
这事就连‘革命军’内部的大量归化文人也颇有微词,像宣传部的穆思年就多次上书,要求大帅莫要过于摒弃老祖宗的文化。慢慢的‘革命军’的报纸上也公开讨论这个问题,不少人强烈呼吁周大帅赶紧到天坛祭祖,宽慰人心。
杨简等人对此欢欣鼓舞,愈发的琢磨要如何在思想上撬‘革命军’的墙角。只是思想上再怎么撬,终究还是要反应到现实。
闹腾一段时间后,已经把手腕都抄肿的张儒绅就问道:“杨老弟,我们天天都在骂这‘革命军’不好,可骂了又有什么用?建州王师到底啥时候来呀?”
杨简立马鼓励道:“放心,放心,你继续骂吧。只要我们天天骂,时时骂,‘革命军’很快就会被我们骂崩溃的。那时候王师就会来了。”
这骂能骂崩溃?
张儒绅愣愣的提笔看着杨简,觉着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