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像冰冷的泥巴,糊在产婆脸上,撑开她的上下眼皮,粘住衷于侃侃而谈的嘴,仿佛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恼羞成怒前的平静”。
愤怒、挫折、无望静静散布在产婆体内,像蛀空了的朽木里头的残渣。
见产婆这样,格里安情不自禁微笑着,宣誓胜利。
他对自己的推测原没那么自信。
预期中,有关拥有自主意识的活体魔鬼嫁接人体会发生什么这件事,有一成概率是产婆忘记说了,剩下九成为故意蒙骗。
但凡产婆继续坚定,先格里安一步咄咄逼人,告诉格里安“不相信就滚”,把问题抛回去,现在站在这儿考虑的就是格里安了。
只可惜,她心理素质太差,几句话就被击溃了防线,一言不发,却又把一切都说了。
这大概就是鲜有小心思被拆穿,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吧。
瞧着产婆眼中的诸多情绪,格里安突然好奇,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运筹帷幄感”被无情拆穿,赤裸裸晾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崩溃?气急败坏?
“那您的魔鬼改造呢!我告诉您,如果您今天走了,以后就别想找我给您做手术,您去找别人吧!但别的医生可没有我技术精湛,成功率不过60%,我这儿可是能达到90%。而且您别忘了,下城区能做魔鬼改造的人,我都认识。”
产婆上前一步,想推开堵住门口的格里安。
她拿定格里安将在近期成为“重塑者”,以手术渠道做威胁,固执地动用仅有的权力,希望结束这“闹剧”,好让格里安乖乖配合做实验。
但格里安根本不吃这套。
“那您去吧,”格里安让开,给产婆留好离去的路,“最好告诉整个科隆的黑医生,不要给我做魔鬼改造。”
他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地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您是个能分清利害的聪明人。看来在瓜分波平王国中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有时也会犯蠢。哦对,您作为俄帝人,想办理下来合法证件应该很难吧。来自俄帝的女士。”
产婆以手术权威胁他,他就以合法身份反过来威胁。
合法身份,一个对外国人有奇效的遏制方式。
如果去街上随便抓几个俄帝人、西法兰克人、维京人、波平人,超过半数都没证件。有证件的,六成拿的是假证,最后剩下拿着真证件的,还很有可能拿着别人的证件。
正所谓,一证传三代,人走证还在。
也就只有抓大顺帝国人,才每个人都有合法证件。
“闭嘴!您烦死了!”
听到格里安的话,被讽刺了的产婆怒不可遏,又无法展露,只能深呼吸,尽力将混乱的情绪拉回均值。
“怪不得克劳迪娅跟我说,您是个极度热衷于玩玉石俱焚的家伙,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为了这么点儿事,您至于吗!又是拿我俄帝人的身份威胁,又是用瓜分波平王国讽刺我。”
“无论是芝麻大还是西瓜大的事,那也是您先隐瞒的,不是吗?别说我本就没问题了,就算是我的问题,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啊?”
也不管门框根本没有包边,全是灰尘与碎土块,格里安依靠在门框上,地痞流氓般挤眉弄眼,手指搭在嘴边,轻吹口哨,恶心产婆。
因为他记得,产婆说看见这种自以为很帅的动作就想吐。
“我错了我错了,我全都招,您正常点儿。”
产婆彻底败下阵来,说话都没了气势。
她以前也没发现克劳迪娅的小白脸这么有毛病。此刻,她特别想问格里安一句:“您就不怕我真的按着您做实验,然后立刻跑路吗?”
她终究没问出口。估计就算问了,得到的答案也是“请便”这种毫不在乎,宛若面对孩子的傲慢。
“我先说明,我就算隐瞒了一些事情,也绝对不会对您的生命造成威胁,请不要认为我是想用您的生命做实验!”
“嗯,我信。毕竟您是克劳迪娅的朋友。”格里安说完,神经质一样咯咯咯笑个不停。
“您——”
“您什么您?您以为我会说‘我不相信’,让您将我一军?”
产婆叹了口气,吞下唾沫,坐到手术台上,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