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站在坑洞一旁,向着下方看去。
他目光一凝——
将下方的细节尽收眼底。
这些尸骨……表面竟还黏连着血肉。
血肉之上,残留着一道道魔力的残痕。
这些残留在尸骨表面的魔力痕迹,如同万千缕丝线一般,萦绕不散。
犹如蚊蝇和食腐动物一般,贪婪地啖食着尸骨。
又如同锋锐的刀刃——
即使尸体的血肉已经所剩无多,这些魔力,仍在时时刻刻腐蚀着、一遍又一遍地切削着尸骨。
……坑洞之下,这些数以百计的生命,应该刚死去没有多久。
而且,很有可能是被始作俑者,利用某种强大的仪式法术,直接毁灭了肉体,留下尸骸。
这时……
沈迟注意到,不远处。
坑洞的边缘,站着两道人影。
沈迟凝神看去——
是两个身形相仿的年轻男人。
他们穿戴着严实、干练的猎装。
身后背着弓弩,腰间别着弯刀。
其中一个,赫然是……奥格登!
然而,与沈迟在上一个场景中见到的奥格登相比。
眼前的奥格登,脸庞明显瘦削了下来。
眉眼之间,只能依稀认出熟悉的影子。
却再也见不到,曾经那股属于年轻人的锋芒,以及如太阳般闪耀的神采。
奥格登眉头紧皱,嘴唇紧抿,胡茬泛青。
身上风霜比以往更厚重,好似镌刻着经年累月的苦。
在他身旁,站着另一个男人。
着装相差无几,脸上戴着一副半面具,遮挡了大半的面容。
男人走上前来,靠近奥格登。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抬起手,搭在奥格登的肩膀上,权作安抚。
良久,奥格登怔然的目光间,才酝酿成了一股怒火。
他咬牙含恨地骂了出声:
“……该死!”
“我们才离开半天,他们的人就对格多村下手了!”
“这些魔族,是算好了我们会离开吗?”
身后的男人只能微微低下头,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随后,无奈地拍了拍奥格登的肩膀。
许久,男人才轻声道:
“奥格登……我们走吧。已经发生的事实,我们无法再改变。”
“唯有继续向前,不停向前,才能抓住一丝胜利的曙光。”
“奥克塔维亚人的部队……已经向着下一个城镇而去。我们不能在此处停留太久。”
奥格登两边肩膀不住地颤动,他用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最后,他转头,勉强打起精神,回复:
“埃德加,你说的对……灾难已经发生,我们不能踟蹰不前。”
两人就此准备离开。
奥格登忍不住再一次回头。
他看着眼前惨烈一幕的最后一眼,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了深深的悲伤。
……
随着两人的身影远去。
夜幕低垂下来,连带着万物模糊不见。
陡然间,场景已经再度转换——
夜色无边,满天星斗。
一处山坡上。
灌木稀疏、地面平整、空间宽阔之处,支起了一堆篝火。
奥格登坐在篝火旁,身上披着一层又一层倦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埃德加,则双手托着脑袋,平躺在地上,目光望向天上的银河。
不远处,幽暗的深林隐没于夜幕之下。
雾霭沉沉,偶尔有虫鸣划破夜的静谧。
兽的低吼迂回起伏。
除此之外,就只有篝火之中柴火燃烧的声音。
许久……埃德加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奥格登……跟我讲一下你的故乡,安喀赛斯吧。美丽的草原、雄鹰、骏马、巍峨的雪山……还有神明。”
奥格登一听到“安喀赛斯”,整个人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
整个人心神激荡不已。
良久,他收敛了起伏的心神。
点了点头,徐徐道来……
恍然间,奥格登才想起。
草原安喀赛斯,已经离他千百里之遥,成了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梦……
当奥克塔维亚人覆灭了草原之后。
奥格登和安喀赛斯最后的兄弟姐妹,将仇恨铭刻于心底。
他们同仇敌忾,结伴而行,带着草原神明尼珂莱特的庇佑,离开了千疮百孔的故乡。
最初的时光里,他们克服了一处又一处艰难险阻,追逐着奥克塔维亚的行踪。
他们跨越荒漠,开辟蛮荒,驱赶豺狼虫虺,驯服百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