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水……我渴!” 李嵬名谵语不断,干裂嘴唇微微颤动。
“好!水,水!” 杨炯环顾四周,唯见漫天风雪茫茫,哪有半分水渍?心下惶然,寻思着或许这便是自己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事了。
念及此处,杨炯决然脱下外衣,尽数裹在李嵬名上身,沉声道:“等我,我去取水!”
言罢,转身寻得一处积雪深厚、看似纯净之地。瞅准雪处,杨炯全身扑上,刹那间,冰雪寒意直刺骨髓,他仿若未觉,双手如疯狂利爪,刨动积雪,雪沫飞溅,落于脸上,转瞬凝为水珠,又成冰碴,刺痛面庞。
挖了几下,不见雪水,杨炯愈发心急,眼眶泛红,恰似困兽般嘶吼一声,整个人在雪地里翻滚起来,身躯与积雪猛烈摩擦,每一次滚动,凭着体温沾染积雪,雪渐化水,沾染上身。
此时,雪花糊满了杨炯头脸,眉毛结满冰棱,嘴唇冻得青紫,他边滚边用冻僵的手拢雪,向身上涂抹,盼能多融些雪水。
而后抓起一大把积雪,塞进已然冻僵的口腔,雪刚一接触嘴唇,恰似细密冰针,狠狠刺扎干裂唇皮,寒意直钻牙缝,引得他牙龈酸痛痉挛。杨炯一狠心,咬下一口雪,那冻僵的口腔内,刹那间似被塞进细碎冰凌,尖锐棱角划过口腔黏膜,剧痛仿若电流乱窜,太阳穴突突直跳。
杨炯紧咬牙关,眉头拧成死结,双眼死死盯着李嵬名,强忍剧痛,抱住她身躯,对上那苍白红唇,将口中雪水缓缓渡入。
李嵬名忽觉冰冷入喉,水冲腔道,剧烈咳了起来。杨炯见她如此,忙拿巾帕,在上身擦拭沾染雪水,打湿后,咬着冻僵牙关道:“张嘴!水!”
李嵬名瞧着杨炯这般模样,心似被利刃穿刺,剧痛难忍,泪水潸然滑落,望着他那满身伤痕,早已经冻紫的上身,咳了几下后,气弱游丝道:“抱紧我!你的雪莲花怕冷!”
“好!好!” 杨炯此时已然说不出完整话语,只能抱紧李嵬名,仿若抱住的是世间最珍贵之物。
李嵬名将杨炯上衣退下,裹住他身躯,两人紧紧依偎。她望着杨炯良久,红唇轻启,缓缓覆上他双唇,天地苍茫,却容不下这痴男怨女,眼眸虽小,却装满彼此深情。
唇分,李嵬名望着杨炯,释然一笑:“我输了!”
杨炯意识恍惚,只能紧紧抱住李嵬名,再做不得其他,甚至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是奢望。
两人发丝被风雪绞缠,冰凌挂满发梢。面庞皆被冻得青紫,嘴唇干裂出血,血珠刚渗便冻成紫黑色痂块。眼眸半睁半阖,眼皮似被寒霜黏住,每一次颤动都艰难无比。杨炯眼中,李嵬名面容渐渐模糊,如被水洇湿的画,只剩轮廓飘摇,李嵬名瞧着杨炯,亦是雾里看花,身影虚幻。
杨炯脑袋渐渐耷拉,身体往一侧歪倒,可心底眷恋作祟,下意识又再次收紧环抱李嵬名双臂,即使那手臂已然毫无力气。李嵬名倚靠着他,身子一点点下滑,像那凋零雪莲,冰雪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结出厚厚的冰帘,封住她湛蓝的双眼,手脚麻木,灵魂好似轻烟,在风雪绞杀中飘荡,随时都会被没入这无尽黑暗。
就在此时,天空突闻三声海东青长啸,紧接着,马蹄踏雪之声由远及近,嘎吱嘎吱,连绵不绝。
俄顷,一肥胖壮硕的武士奔至二人身前,细细打量一番,高声道:“公主!好像是杨少卿!”
话音刚落,一少女策马而来,翻身下马,瞧清二人惨状,眉头紧皱,骂道:“都说你好女色,今日可算开了眼!”
言罢,转头吩咐,“阿耶朗,背上这个不要命的色鬼!你们几个女抚司,好生照看李嵬名!”
安排停当,少女翻身上马,身姿矫健,洒脱恣意,朝北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