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经验分配

全能大画家 杏子与梨 2504 字 2个月前

顾为经开始设计这幅画的时候,初版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采取的是最传统的金字塔式的三角构图法。

画面的视觉重点,从两侧到中央逐渐收窄变高。

左侧是玩耍的孩子们。

右侧是正在老槐树下正在为茉莉小姑娘洗头的阿莱大叔。

画面的中央,远景的最高点,阳光打来的方向,则是那尊孤儿院里的老旧圣母像。

收藏家陈生林看过他的草稿后,认为顾为经搞得太过学院气了。

如果排除很有趣的用笔风格。

那么构图古板到看上去,完全便是两百年前拉菲尔前派的那种基督教救世训导画的风格。

缅甸从来都不是因为圣母而得到救赎的国家,欧洲殖民者们反而是带来灾难的源泉。

在这种地方,艺术作品里搞什么救世基督的那一套。

既舍弃了本土特地,玩传统油画的那些人也不会认可你。

亚洲不亚洲,欧洲不欧洲。

不东不西,不伦不类,本地化做不好,洋人也不喜欢。

也就很难成为一张足够经典的作品。

陈生林和顾为经谈话时说,他心中这幅画,就像近些年来东京,首尔,包括东夏的一些画展上,艺术创意区里,都不乏能看到的那些反映黑人议题的作品。

亚洲画家在本土艺术展上,激烈的探讨黑人问题……不是不行,总会让人有些奇怪。

当然。

别误会。

不是黑人议题就不值得讨论。

而是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和欧美不同,至少黑人的种族生存的问题在亚洲的很多地方,肯定不是社会矛盾的重点。

也几乎更是谈不上什么买卖奴隶的历史原罪啥的。

支持黑人兄弟没啥错。

但这种艺术思辩的重点,难免有些在讨巧的回避那些真正值得更加关注的话题的意味,肯定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艺术家应该勇敢的对身边社会现象发出诘问。

而非仅仅装作很勇敢的对遥远的社会问题发出诘问。

评委清楚,画家本人清楚。

甚至看到这幅画的观众都很清楚。

不说全部。

但至少有一大部分这种作品的创作者,无论他们表现的对种族问题多么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得冲到大洋彼岸,为被歧视的黑人摇旗呐喊。

但是动笔时,他心里想的肯定是为了踩获奖风口,争取冲到国际上获个奖回来啥的。

老实说。

这种事情可以理解。

人非圣贤。

研究获奖风口,本来就是美术类竞赛,国际艺术节的光荣传统。

艺术从来都是主观倾向很强的学科,谁能最准确的揣摩出评委的鉴赏口味,也是参赛者的本事。

从电影到绘画。

早年的美国文艺届评委喜欢“温和无害的反应种族问题”+“残疾人话题”。

比较偏向于温馨美满,合家欢的风格。

这种作品一出来,评委们会心一笑,就知道这是要评奖的。

奥斯卡就表现的很有代表性,《绿皮书》,《阿甘正传》这种黑人白人亲兄弟,包括《国王的演讲》、《万物理论》这种励志流传记电影,都是组委会投票时的心头好。

欧洲文艺界则会更加激进大胆一点,更关注同性恋问题、难民问题。

对情色容忍的尺度也要比保守的美国人大的多。

历史题材大家都还挺喜欢的。

不过,反应屠杀题材的作品创作时需要遵守那些艺术伦理,能否在作品中赤裸的重现屠杀场景,还是只能采用朦胧的手法来刻画,美国社会和欧洲社会之间有非常强的观念分歧……

总之。

关于如何根据不同的组委会人选的组成名单,选定容易获奖的创作方向,从而踩中获奖风口,是一门大学问。

完全可以编出一本比大英百科全书还要厚的大部头出来。

陈生林却告诉他。

什么艺术传统,绘画风口,这些事情只能是一种工具,想要获奖这么画画无妨,但想要画出一张真正好的作品。

就不能这么画。

至少必须要有自己独到的思想内涵。

按照西方历史上重要的文艺批评家亨利·詹姆斯的说法——“一切的艺术传统,只有当创作者往里加入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的那刻,它才算真正的活着。空洞的作品可以在博得人们短暂的一笑,却会让人在回家穿过第一条马路的以前,就立刻遗忘掉它。”

专心奔着冲奖而去的创作,难免是会有不够深刻的问题。

不因画家的技法高低而有任何改变,顾为经他也逃不出这一点。

比如说《炽热的世界》的画稿,画的也很好。

某些色彩的处理上,熟能生巧的缘故,技法上甚至还要比《小王子》更加流畅。

但他交稿时就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