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杨觉得也就是不会引起激烈的反弹而已。
想要能服众,纵使曹轩照样很难。
“真的有这么高?”
老杨伸长了脖子,脑袋都要好奇的探入那几张照片里去,呆呆傻傻的开口。
得亏这是曹老私下说的。
换一个人,换一个场合,老杨百分之二百,会立刻当成心怀叵测的捧杀。
在十八岁的年轻孩子身上谈这两个字,会很容易被旁人笑掉大牙的。
“你想什么呢。”
曹轩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首先。逸品未必必须要高过神品。这个问题争论了上千年之久,逸品专注飘逸,神品专注法度,宋徽宗赵佶就专门特意重新排序过四字品格,认为应该是神、逸、妙、能最为妥当,后又被邓椿重新改回,到了近当代,吴冠中先生认为,逸品中的‘逸’乃放逸者也。既可以高过神品,也可以低于能品,因当自成一体……”
“可那也是好吓人好吓人的呢!”
老杨依旧觉得费解,实在忍不住的开口。
别觉得能品是最低的品阶,就瞧不起它。
任何一个能谈的上这四种评价的人,起步最起码都是大师中的头部有数的高手。
大师中的大师。
徐悲鸿的《巴人汲水图》,四十年代也曾经只在一位很有名的东夏评论家那里,仅拿到了“能品”的评价。
这张画后来拍卖了大约2680多万。
“其次,我也只是说,顾为经的这幅《紫藤花图》有点逸品的意思,并非真的达到了这个评价的标准。单论笔法气势,这小子离能品,还远着呢,只是这株花树确实画的好,真的有点味道了而已。”
曹老缓缓的说道。
“原来如此。”老杨这才点头。
这听上去稍稍能够被他接受一点了。
当然。
只是稍稍能接受。
老爷子的这个评价依旧让他心潮起伏,激荡不休。
真的有点味道了“而已”。
这哪里而已了?
张果老屁股下的毛驴,纵使只占上了三分仙气,也不是千头万头拉磨的土驴能比较的,同样,一幅有点逸品“意思”的书画,也已经和凡夫俗子的作品有了云泥之别。
唐宁在《油画》里夹枪带棒的打压顾为经,说他是平庸之辈又怎么样。
今天这个书房里评语但凡传扬出去,听到媒体耳朵里,只要倾刻之间,就能让顾为经名声大噪,声名鹊起。
而顾为经要是干脆直接那着这张被曹轩评价为“有逸品味道”的作品,给新加坡双年展去投稿,被组委会知道了。
老杨很怀疑。
那些组委会的专家们,哪怕不喜欢,亦是否真的有勇气,不给他颁个奖啥的。
“我们来看这幅画,我不知道这幅画是否是顾为经照着某颗花树画的,也许是,也许不是,但这幅画的妙处不在这里。初看时,我的目光聚集在四周飘碎的花瓣上,这些紫藤花瓣,技法不拘一体,有些甚至做了简笔或者近似杨柳琼枝的画法。”
“笔触润泽饱满处,有溶溶水光溶溶月的富贵气,破碎残缺处,有杨柳堆烟的自怨气。饱满处豪放,枯萎处沧桑,卷曲处沉闷。这是我所注意到的画面的第一层亮点。”
曹轩嘿了一声,指尖在照片上那些飞散的落花上点了一下。
能把这些巧妙的酸、甜、苦、辣的情绪共溶于一堂,当然是很难得的事情。
若顾为经只是止步于这种程度的情绪表达,那么也就得不到老爷子这么高的评价。
因为树也罢,人也罢。
世界上很难出现一种主体开出百样情绪。
炫技多过写情。
这么多种观感杂糅一体,就像是同时拥有眉州水稻和蜀中水稻的故事一样。
不讲究。
他的女徒弟的《百花图》,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此处。
顾为经的《紫藤花图》比起唐宁的作品,情绪上更加高妙精彩的地方就在于——
“这柱中央的花树把四周散乱的所有情绪都穿成了一条线,四周所有凌乱的情绪,都在为了中间这颗茁壮的树干做铺垫。”
“树上生枝,花上开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