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天在县衙碰到马跃,问了他一些事。他说我堂兄姜子卿才是书院一霸,为人虚伪,倒是杨鸿坦荡磊落。他还说若人真是杨鸿杀的,杨鸿肯定会认。可是我想,若杨鸿是坦荡磊落之人,又怎会只留一份认罪书而悄无声息地投江,他应该在公堂上亲口承认,说清事实,甘愿伏法才是。你说,是吗?”
是吗?
杜言秋沉默。
这话身为杨鸿的弟弟杨衡早已想过千万遍,除了在世的母亲,他不知该与谁说。
可是,就连他们的母亲都不信,因为她的长子是夫子们眼中不知上进,又常惹祸的混账学子,是众人口中的混世之徒。
杜言秋迟迟没有回应。
即便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可姜落落见他环着的双臂似乎紧了些,像是想抱牢什么。
“我知道你也在意此事,若无真相,你一辈子都不会放下。我也知道为此你吃过许多苦,受过许多辱……”
姜落落直直地望着杜言秋,对上那双欲言又止的目光,“小时候,一支甜甜的糖人就是美好,你肯与我分享;与亲人失散就是飞来横祸,你肯带我寻找。如今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换我与你为伴,挖出过去的真相。若冤枉了你的兄长,我会以姜家人的身份亲自帮他平反;若……是事实,你是你,也不该承担他人的错。”
“在原本还不知于家被人盯上的真相时,你站出来帮助受于贵连累的于大郎,不是为了在衙门公堂之上出风头赚名声,而是想起曾经的自己,不愿眼睁睁地看着那受众人压制的不公平落在于家。”
“我说这些就是肯定的告诉你,我知道你就是当年的糖人哥哥。也许是冥冥之中命运早把我们拴在一起,才会有今日我们各怀心结,又一同艰难前行,一同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迎战看不到的凶险。”
见杜言秋只是在听,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姜落落抬起另一只手,换做两手托腮,好似托住了千斤之重。
“糖人哥哥,我话都说到此,你还不肯与我承认,是打心底里容不得我是姜子卿的妹妹,视我为仇吗?”
姜落落红了眼眶,盈着的泪好似快要掉下来。
之前从杜言秋后脖颈上的伤疤肯定了他的身份,但顾及他的考虑,并没想直接与他挑明,可眼下提到马跃的话,说出不一样的姜子卿与杨鸿,这让她很想尽快与杜言秋敞开心扉,辨明一切。
姜落落想哭,不是因为杜言秋的沉默。
她一直以为自己想得开,没有长辈们所受的伤痛,能够从容面对所有,能够云淡风轻地谈论过去。
原来不是她足够从容,不是她拥有云淡风轻的心性,而是没有碰到那个能够将心比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