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卫豹韬在这里戍边的第五个年头感觉年纪不大,却已经无比苍老,鬓角都有了白头发了。
不仅仅是面相上的苍老,而且那颗跳动的心也不再年轻了。
运气不好,赶上今儿当值,卫豹韬和胡芥子又同时低头看了看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一身扎甲——万一一会沙暴太大,我们俩连跑都来不及。
隶属于北庭都护府的两个人,今天要奉上命职守大库门口一整天,吃喝拉撒都在这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卫豹韬叹了口气:“按照以往的时节,这两天可能会有大地动(地震)!这个鬼地方!你说你家大人(父亲)为什么要把你送来这受苦呢?”
胡芥子憨憨一笑,擦擦鼻尖:“我家大人说了,来北庭戍边,只要待够几年,回去就好说媳妇了!”
“……”卫豹韬很无语,他在心里不断腹诽:这家里得多穷,别人得多看不上你,得让靠你自己来这吃苦遭罪喝西北风,来沾个金边,才能娶得到媳妇啊?而且……你确定只要能待够几年就能回去了?就能娶得上媳妇了?
手上没有骨朵,卫豹韬好想用手里的步槊给他脑袋敲开,看看他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两个明面上不敢捣鼓太大声,私底下打打闹闹、你招惹我一下我招惹你一下,就没停过。两个年轻人,跟两个小孩一样。
反正也是无聊。
“知道吗?从帝京长安发出的诏命已经传檄北庭诸道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去帝京!去平叛!”卫豹韬冷漠地好心提醒他。
“是吗?”胡芥子居然一脸兴奋,“帝京!我长这么大除了来这里,以前都还没出过县呢!我……我好想去帝京啊!”
卫豹韬白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好像是故意不想看他。
“你去不到帝京的!也轮不到你!你连朱雀门的门钉都别想摸到!当然,也轮不到我……”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备受打击的卫豹韬闭上了眼睛,连这家伙的声音都不想听了。
“知道香积寺吗?据说安史叛军的将军们在那里集结了十多万兵马!我们最有可能去那里!直接堵死他们的退路!和他们决一死战!”卫豹韬满脸的不耐烦。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让他愈发的坐立难安。
“哦……没听过!香积寺很大吗?有咱们都尉府大么?”胡芥子和他完全不在一根弦上,跟这家伙说这些多少有点对牛弹琴了。
可卫豹韬还是没有理他:“我们是大唐最后的精锐了……他们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他的话像是在对胡芥子说的,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黄沙蔽日,惨云遮天。前路茫茫,卫豹韬却连一步都不想动。
一种某名的归宿感,他猛然发觉,要是能一辈子老死在这里,倒也不错。
是因为怕死吗?不知道。
是因为害怕在战场上战死,马革裹尸,最后的最后,只能变成古寺荒坟外的孤魂野鬼,被所有人抛弃、遗忘吗?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