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大将军,敢问这凯旋的奏报该怎么写?”副将凑了过来,看了周儿一眼,恭敬地小声问道。
“给朝廷的奏报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飞羡鱼冷冷的回了一句。
“那……敌将……叛军首恶……人没抓着我们该怎么向朝廷交代?请大将军示下!”
“原来是为这个,”飞羡鱼疲惫地一笑,“天军大胜,倾覆叛奸,贼溃不成师,贼将见势遁逃无迹!就这么写!”
副将一愣,黯然不应,但又没法儿,只低头走了。
不过这都不是他所关心的是,打扫战争,清理残余都有自己的副将来统制完成。
这两天会很忙,折冲府的各级官员忙着赶写上报给朝廷的贺表,飞羡鱼在折冲府职别不高不低,算是中等,所以没有太多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眼看别人忙来忙去的,他插不上手倒也不眼馋,但是看见别人东奔西跑,他自己心里空落落的,现在这个样子他没办法,正好这两天多休息休息,他也落得清静。
给朝廷奏报战况的奏表由折冲府的快马,在十天之内人不离鞍,马不停鞭,换马不换人,火速送达京城王畿。
眼看这边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飞羡鱼终于有时间消闲、到处乱跑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回去,老上官涂旅帅来信,给他安排了一场“旅行。”
这次,他要去“旅行”的地方是北方的大草原。
但是现在他的心中,只有无数匹草泥马在奔腾……从他的心上踏过……
祝你绿了一整片草原,祝你全家绿了一整片草原……
这帮……这个……我……你……
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要去完成折冲府派给他的任务。
没办法。
马不解鞍、人不卸甲。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了。
飞羡鱼再次临危受命前往朔方,他是为了被俘虏的平民,而不是为了自己。
折冲府陈兵边境,一方面给后突厥施加压力,替飞羡鱼立威,一方面为了防止发生任何不测,好能够都一时间作出反应。飞羡鱼则孤身一人前往突厥,双方谈判,要求突厥放回被掠去的边民,相应的,唐王朝会“付给”他们一定的“恩赏(等于赔偿)”。
而后突厥派出的一位将军却给出了另一套完全不一样的方案:这些被西突厥掳掠、羁押在边境,正准备迁走,去做后突厥人的奴隶和媵妾(这是按中原人的说法,更直自一点就是小三小四)。这些人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在突厥人眼中,他们是牲畜,是牛羊,是猪狗,是和放牧在草原上的羊群一样价值的“肉!”如果想要带走他们,只能再买回去,或者说是“赎回。”
飞羡鱼不急不躁,他以自己位卑言轻无法替上位作主为由把这个“提议”给挡了回去,而且“挡”得是滴水不漏。
不出意料,突厥那边果然恼羞成怒了:“不能作主你来干什么?"
飞羡鱼双手一摆,一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样子。活脱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突厥那边倒是没了主意。
“你我都不是能做主的人,我们来这见面只是
商议,又没有定下来,干嘛要着急?”飞羡鱼心里清楚,看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这次这位出面的“将军”甚至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突厥王,别说替突厥王出面作主,平常在突厥王大帐里,他可能都没有说话的份儿。
“如果你不能做主,那我就得先把你留下来,
作为人质!唐国什么时候再派其他人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走!"
突厥人明白的告诉飞羡鱼,他今天是走不脱了。
“好!”飞羡鱼倒是爽快。
“……”突厥人无语了。
虽然被强行留在草原做了人质,不过好在折冲府邵都尉亲自出马从中斡旋,一边威逼利诱,一边将军队部属在我国朝与草原诸部的实际边境线上,做着最后的“外交努力”,飞羡鱼自己也时刻做好了“香消玉殒、”“杀身成仁”的准备。
飞羡鱼派随从赶回去向盖校尉报信。
盖校尉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下令整备军队,派遣一支骑兵大军率先前出,赶到草原纵深几十里的地方,大兵压境,以此来威胁突厥人,要求他们放人。
他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突厥人会不会抱着“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做殊死一搏了。
都压到头上了!不得给他点脸色看看!
好在一切努力都没有自费,最终在大唐军队的强硬态度威慑下,飞羡鱼最终还是完好无缺的回家了。
又用了小半个月,十几天的时间赶回折冲府营地,又过了一个上午才回到自己家,家里的仆从帮
忙脱了沾满风尘的外衣,身上就穿着一套刚坐下还没来得喝口茶洗把脸,外面的侍卫就忙忙进来了。
“阿郎(主人)刚回,高奏凯歌,再给您报个
喜,宿相公就快回来了!"
“是吗?”飞羡鱼一个激灵,
“是,晌午前来的信儿,走陆路来的,这两天差不多就要到了。”
“好!”飞羡鱼一拍大腿,“这两天我哪都不
去了,就坐在家里等他来!"
仆人嘴里的“宿相公”说的是飞羡鱼的老友,大唐京畿来的朝官,东宫太子府的属员,宿闻宿熙隆。
飞羡鱼、宿熙隆终于见到了面。
“老飞啊,你们辛苦了!”还来不急坐下,宿
熙隆突兀地来了一句。
“什么?”飞羡鱼懵了一下。
“你替朝廷,替折冲府花钱赎买押在铁勒手里
的边民,帮朝廷挽回了面子,你的辛劳我们都知道。没人让你去做这件事,但是你比所有人尽心,千苦万苦,你最苦!”宿熙隆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诚恳。
“你想说什么?”飞羡鱼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还是你聪明,”宿熙隆很欣慰的点点头。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因为飞羡鱼知道,宿
熙隆很少会跟他说这种话。
“我的意思,也是朝廷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
告诉你吧,朝廷让你,不用管了!"
“什么意思?”飞羡鱼一皱眉。
“什么意思你很明白,不需要我说得太透
吧。”宿熙隆离着一张椅子的距离,把整个身体都快靠了过来,“你这么做,是侵了权了!"
“你是说我越级了?”飞羡鱼一脸不屑。
“往大了说这是僭越!”宿熙隆见他满脸的无
所谓,一下急了。
眼看有人竟敢在自己主人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飞羡鱼旁边市里的一个仆人,毫不隐晦对眼前这位客人的厌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巧的是这个仆人也是老熟人了--他就是那次在演武场被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士兵。原来这家伙是飞羡鱼的手下。他是被飞羡鱼安插在盖校尉等人身边的眼线。
“没事没事!”飞羡鱼摆摆手,还是那么一脸
不正经的样子。
“你怎么就不替自己想想?干了这种事,沾染
了王畿里高坐玄谈,浑浑噩噩着的那帮混蛋,是死是活,是福是祸全凭上面的一句话而已,哪天上面的不开心了,一脚踢了你,你上哪哭去!”宿熙隆“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飞羡鱼近乎吼叫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飞羡鱼不咸不淡的
来了一句,
“你是真不明日还是装不明日?你要是真不明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飞羡鱼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你要是真不明
白,那好,我跟你说明白!你出面替朝廷,替折冲府赎买百姓,有谁的书信了?谁点头了?你这么做,哪天万一事发了,没人管了!他们会拿你当挡箭牌!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你!你会万劫不复!”宿熙隆来回踱着步,嘴上也不停下。
“这才是你嘛!”飞羡鱼倒是很悠闲,他也一点都不急。
“你有办法对付他们吗?他们那些人大权在握,只要一句话,你的生死只在覆手之间!”看来宿熙隆是真生气了。
“还有呢?”飞羡鱼终于坐直了身子,“你想说什么”
“你想不想有个倚靠!”宿熙隆郑重其事的坐直了身子,语重心长的劝导他说。
飞羡鱼笑了。
“什么倚靠?”飞羡鱼故意懂装不懂。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跟你说了
这么多,你还想不明白吗?还要我说得怎么透彻?”宿熙隆瞪着一双牛眼。
“我不知道,我想让你跟我说明白!”飞羡鱼
这才正经起来,“我想知道,刚刚这些话是你说的还是宫里的人说的还是别的什么人说的?"
“你!”宿熙隆一下子被噎的说不出话了。
飞羡鱼:“这个时候太子派你巴巴的赶来,是派你来做说客的吧?"
宿熙隆:“太子一直就知道你,你不打胜仗他也会记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