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猛地挣脱开怀里伊人的臂弯,田曦薇吓得忙一把又拽回来,再挽住他的臂弯,想阻止他……
张寒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做傻事,田曦薇这才乖乖地放开他的胳膊……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寒三两步就绕过不良人布置的“包围圈”和由一个个大腹便便的胖官府小吏们组成的、“威严肃穆”、惹人发笑的人墙,田曦薇被拦在人墙外面,急昏头了的她拼了命地往前挤,甚至还想把这个家伙拽回来,好像生怕他做出什么热血上脑、冲动过头的危险举动……她急得扯破了嗓子大喊:“张寒!张寒!张寒!”五官狰狞、扭曲、浑身都在用力。
到后来,“张寒”?还是“谁”?喊到最后,已经喊到声嘶力竭,面红耳赤,不知道她喊的到底是什么了。
从一开始就不用真名示人的人,背后应该都有很多故事吧……
几个离她最近的胖衙役撑着一套完全不适合自己、小了好几码的青绿袍服,肆无忌惮地地用眼神上下巡睃、近乎是在凝视她姣好的面容,像野狗一样贪婪地吸允着她身上散发着的、少女身上特有的沁人香气。
任由她往前挤,全程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一个个呆若木鸡的黑袍衙役们就只是伸手做着阻拦的动作,也任由她往自己身上不停地冲撞、任由她想要冲开人群……反正她也冲不过去……刚才那个大高个子的男人劲太大了,他们拦不住,这个他们就很有把握把她拦在人群里。
一个胖子甚至闭着眼仰着脸享受着这个来自这个豆蔻年华的小美女(在这个五大三粗、胖成了水桶的家伙眼里,甚至都怀疑田曦薇是不是未成年)因为身体上的不停的冲撞而带给他的奇妙感觉……当然,这不是田曦薇的本意。
……
田曦薇尴尬地停了下来,因为她突然看见离她最近的那个恶心的大胖子一副“磕嗨”了的表情,看上去很爽的样子……
大胖子低下头看了看,直到确定这个小美人儿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他才不耐烦地催促起来:“退后!退后!退后!”但是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从田曦薇的脸上、身上挪开过哪怕一秒。
“哎!美女……”一个独自站在一边正在疏散路人的老吏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旁边立刻有人对他射去警告的眼神,威胁示意他闭嘴,不要多管闲事……
一群大胖子们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都舍不得从她身上、脸上挪开……
田曦薇也被盯得浑身发毛,心里很不舒服,嘴上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后知后觉的退到了后面,离开这帮胖子,退到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外,让他们看不见自己……
所有人都在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我们真正的螣蛇张寒以普通人的身份出面站了出来,他没有听从女伴田曦薇的劝告,当着所有人、所有府衙官吏的面,当着所有现场民众的面、向犯罪势力下跪求饶,以自己的性命为条件,向它们(枕戈团伙),为整个医馆的所有人质求情。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了下来,他舍弃了自己的尊严,只为换回那些无辜的人质。
……全场鸦雀无声……就连见惯风浪的现场的官吏衙役和一众只为了凑热闹的吏棍都傻眼了……
就连此时一直背对着场地中央,眼神始终来回穿梭在人群里,负责隔离人群的衙兵也被民众的惊呼声和呐喊声所吸引,回头朝那个刚才冲过他们围堵拦截的清冷面孔的高大男人看去……
……田曦薇怔愣在原地……目瞪口呆……一瞬间反应过来之后,“哇”的一声,她却哭了,当众蹲在地上,哭得“飞流直下三千”,哭得毫无形象……
为了彻底打消它们这些昆仑帮成员的疑虑,张寒居然开始脱衣服,当着所有人、所有在场群众的面,他就这么一件一件地脱下了站在身上,有些发潮的、表面湿漉漉的、甚至最外层风衣肩头上还有些亮晶晶的露珠的衣服。
被雾气沾湿、本来就已经半干不湿、潮哄哄、黏糊糊的一件暗黑色修身的襕袍、幞头、甚至是暗色的巾子……以至最后,终于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以及浑身上下让人触目惊心、明晃晃的伤疤、还有那极具个性的、由成片的黑色隶书以及成片的黑色水墨画风格的图案、由肉身底色和水墨组成的、恍若千年古画的纹身……
张寒把每一件脱下来的衣服都叠好放在地上,四四方方的,第一件被脱下来的是接襕袍,然后是半臂,即便是叠好了放在地上也是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张寒嫌衣服叠得不好,主要是因为这件外衣太软太大,他跪在地上不好叠,皱着眉头伸出手拍了拍上面的露珠,虽然刚刚把衣服放到地上的那一瞬间他也是不情不愿,但是没办法,该低头也还是得低头。其他的衣服都是次第叠放在外衣上。结果一低头就发现地上掉了一枚韘机(扳指),是从他的衣服袖子里被甩掉的。
张寒把它捡起来揣进了暗黑条纹的锦纹裤子里。他怕再给弄丢,所以使劲往裤兜里一直掏,想把这个小东西往裤兜里塞得再深一点。这个小动作就使得他此刻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张寒跪在那一刻不闲地忙活着,在枕戈看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一身锦绣,身为精英人士,现在却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跪在这里,为了一丁点儿指甲盖儿大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装饰品扣扣搜搜放不下。
他离医馆里隔着门外跪在那里的张寒直线距离有一百来米,不说看得一清二楚,哪有那是把张寒的一切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还是放不下面子!”恼羞成怒的枕戈准备再给这个不知深浅的毛头小子一点儿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