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这些人就不知道怎么折腾好。不是离婚换老婆,就是吃啊、喝啊、赌啊、抽啊。没挣着钱的同学也按捺不住了,一门心思琢磨着挣钱,好像有了钱就能过上好日子。我自己都没忍住,让同学帮忙在秀水街找了一个二手的摊位,雇了人在那里练摊儿。我问刘峰,要不要给他也搞一个,人家就能稳得住,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折腾了这么多年,等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回头一看,有钱幸福吗,有人说不一定。要我说,人要是没一份定力,钱越多越烦恼,肯定不幸福。
“你陈师父老不高兴我当着你的面儿说王晗。我是真想给你提个醒。你刚入行就接触王晗这样的老外贸员,你可不能有样学样,像他那样,你就把自己毁了。
“王晗在我们这拨人里是出道最早的。当年的战斗英雄,复员转业,那可不得紧着最好的工作单位安排吗?他刚入行的时候,事好干,钱好挣。他是见过大钱的人,也是挣过大钱的人。
“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挣了钱,不说给家里面改善改善。他连家都不着。他爱人也是我们外贸仓库的,到现在还在看仓库做库管员呢。他一不着家,他爱人就给我打电话,问我,小于,我们家老王在哪儿呢?我给王晗编瞎话编得我都想抽我自己!
“他挣了那么多钱,连老婆孩子的生活费都不给。人家娘俩就指着他老婆看仓库的工资生活。他老婆还得给他照顾着老人。不到老人有个病有个灾的,他且没有露面的时候呢。”
于建学说:“就说这喝酒吧,他整天把自己喝成一只醉螃蟹。有事儿没事儿的,撮一帮人喝酒。有正经事,谈生意,喝点儿酒就喝点儿,那也得有时有晌的。他倒好,中午喝了晚上喝。生意谈没谈成都不在乎,这顿酒要是没喝高兴那可不得了。
“喝完了,就成宿打麻将,玩得还特别大。一晚上输赢都要上万。相当于他老婆好几个月的工资。他老婆吭哧吭哧地干活儿,他就大把大把地扔钱。
“他还在外面找女人。他也不看看他都什么岁数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王晗扭过头?他要回个头,整个身子都得转过去。就他那个体格,让他造的筋都伤了。一个脖子都转不过来的人,还找女人干嘛?还要命吗?
“王晗为了摆谱,为了面子,在女人身上大把花钱,让人家觉得他是什么大款。那不是擎等着人家骗他吗?
“你都不能想象,王晗干了这么多年的外贸员,他居然没什么积蓄,他住的房子还是单位分配的老房子,他们家的家俱多少年了都没有换过,他开的车子还是他跟你师父借钱买的。说借是好听的,你师父根本就没指着他还。
“王晗就是命好。一是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了;二是有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好老婆;三是有一个好儿子。就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爹居然有一个学习特别好的儿子。老师说他儿子是上清华、北大的材料。
“王晗跟谁都敢耍混蛋,唯独见了他儿子有愧。我就想,等王晗有一天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想想他做的那些个荒唐事,他怎么面对他儿子?
“干外贸员这一行,你眼前就是一个花花世界。你得有定力。该学的学,不该学的千万别学。见别人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别往上凑。你见的再多,你心里要干净,不该有的欲望不能有,心里要分得清是非对错。
“我这个同学心里特别干净,他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挣的不多,但是家庭和睦,夫妻恩爱,活得反而让人羡慕。
“我为什么今天挺不好意思的呢?我平时也不怎么跟刘峰联系,顶多了,过节的时候打电话拜个年。那天我想着要往广州运展品,试着给他打了个电话,想请他帮忙联系个货柜。至于刘峰给不给办,能不能办得成,我都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刘峰二话没说,让我到货场直接找他。要是没有他带着,就今天这大半天的活儿,五天也是它,七天也是它,一周能干完就谢天谢地。
“以前我们上广交会,不太敢走铁路运输,时间不靠谱,有的时候展览都开始了,运展品的货柜还没到。一打听,铁路上的人说,你们封完货柜后没跟我们说,货柜没有转场到发货站台。一直放在货场上,没往火车上装。
“就因为同学关系,人家刘峰真给面子,真出力。我还想给他塞点儿钱表示一下感谢。刘峰不要。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惭愧,这同学情谊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刘峰收了我这几百块钱算什么?算我给人家的小费?那我真是在埋汰人家了。”
于建学跟贾勇说:“你那些中学、大学的同学,有事没事的,经常联系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得上忙。同学的关系和同事关系还是不一样。同学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单纯的,不像社会上人与人之间就是利益交换的关系。”
于建学无意间的一句话,点醒了贾勇。贾勇想起自己这一届的同学里有很多在税务系统工作的,不知道补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事能不能请他们帮忙。
贾勇把自己的想法跟于建学说了以后,于建学说:“你师父这几天正为这事发愁呢。邵燕打心眼里没把这事当回事,指着她什么也干不了。季总不痛不痒地批评了邵燕几句,也不了了之了。剩下的事还得你师父来处理。”
贾勇说:“我那些同学今年刚进税务系统,指着他们办成什么事不一定好使。不过我估计他们起码能帮咱们问清楚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