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娜瞪着眼睛吼道:“一个三岁孩子都应该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乱动,明晃晃的两页纸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你居然给撕了?!”
邵燕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陈淑娜气得呼呼地说不出话来。
于建学用责备的口吻,深感不解地说:“你们都是经贸大学毕业,专门学国际贸易的大学生,应该学过外贸单据业务的,出口退税用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应该认得啊?”
邵燕说:“学的时候没太当回事。回去查了一下书本,里面确实有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图样。但我没见过真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看到真发票以后,没辨识出来。”
于建学哭丧着脸说:“这个事情挺麻烦的,处理不好,会影响整个俄罗斯分公司服装出口业务的退税工作。这个事肯定不是陈经理能够决定怎么处理责任人的,还是要跟公司领导汇报一下,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邵燕向陈淑娜和于建学微微鞠躬说:“对不起,给您们添麻烦了。”
王鹏和邵燕回到座位上后,于建学向陈淑娜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生气,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陈淑娜缓了缓神,想想于建学刚才点给邵燕的话有道理,她拿了个笔记本离开了办公室。二十分钟以后,陈淑娜和季总一前一后来到办公室。
季总双手扶在陈淑娜肩上,把她推进了办公室,然后笑容可掬地说:“别生气,都是一帮孩子呢,我来教育他们。”
贾勇、王鹏、邵燕见季总来了,都站了起来。
季总走到他们三人跟前,故意大声说:“你们三个,今天下班都别走,留下来我给你们开会。”
季总又跟陈淑娜说:“放心,我帮你把他们修理修理。”
陈淑娜还没有完全消气,说:“这事儿跟贾勇没关系,贾勇还要去工厂备货呢。”
季总朝陈淑娜摆摆手,说:“不差这一天。都留下来开会,所有新员工接受入职教育。”
这天下班后,所有新入职的员工来到公司会议室。季总和办公室主任周宇给大家开了个会。办公室主任周宇是人大毕业的,内蒙人,是个细皮嫩肉的白净书生,一点儿不像塞外汉子那么粗壮高大。初次见面,很多人会以为他是南方人。据说,他当年高考是内蒙的状元。周宇主持了会议并首先发言。
周宇说:“本来要开一个欢迎新同志入职的会,公司委托我,在公司工会的协助下,已经开始筹备这件事了。大家入职才一个多月,就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公司领导非常重视,所以今天临时决定开这个会议。我先讲一下,然后,请季总做总结。
“华艺公司是一家老公司了。公司成立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隶属于当时的轻工业系统。在建国初期,华艺公司负责组织协调全国的工艺品生产,是当时创汇的主要产品之一,为国家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这些年来,公司正逐步从一个具有行政属性的行业管理公司,向一个专业外贸公司转型。公司的大部分员工是从原来的公务员转岗转制来的。他们熟悉生产企业的行业管理,但是对国内、国际贸易既无知识也无经验。最近这几年,公司的经营一直依赖双轨制下的汇差收入和配额收入。
“从长期看,随着双轨制市场化改革的深入推进,公司的发展面临较大的困难。公司已经很多年没有大规模进新员工了。今年,公司为了发展外贸业务,储备外贸专业人才,一次性地引进了九名大学生。在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公司管理层有很大的压力。
“季总作为公司外贸业务的负责人,为了推动人才引进工作的落地,做了大量工作。你们九个大学生中,有七个人没有北京户口,你们都知道,现在给你们争取北京户口有多难。季总为了给你们跑户口,说了多少好话,赔了多少笑脸,你们知道吗?
“季总知道你们在北京无亲无故,租房子的开销大,还特地为你们争取员工宿舍,现在已经跟公司三产谈的差不多了,就在三产的宾馆。公司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多,是因为公司把未来发展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今天发生了一件事,部门经理反映给了季总,请示季总的处理态度,让季总非常为难。我们的新员工邵燕,撕毁了一张百万元面额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影响了俄罗斯分公司服装出口业务的正常退税。部门经理问该怎么处理邵燕,你们说,这让季总怎么回答?
“首先说,这件事情的性质是严重的,已经影响了公司正常经营,可能会造成经济上的损失。其次,如何给邵燕的行为定性。邵燕虽然没有主观上的故意,但是,邵燕的行为客观上为公司造成了损失,邵燕作为一个公司以专业人才引进的经贸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不能识别重要业务单据,说明你的业务能力没有达到公司的要求。你们现在还在实习期,按规定,公司可以单方面解除和邵燕的劳动合同。”
周宇停顿了一下,给大家一个思考的时间,他板着脸用严厉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
周宇接着说:“公司最终怎么处理,要看这件事实际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公司不会放任事情的发展,还会积极采取措施挽回损失。但必须把话说清楚,如果邵燕确实给公司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经济损失,那不排除采取解除劳动合同这种极端的处理方式。
“今天在这里公开这件事,主要目的还是要提醒大家,要严格要求自己。你们已经是公司员工了,不再是大学生了。你们应该为公司创造价值,至少不应该给公司造成损失。如果因为引进你们,还给公司造成了损失,那决定引进你们的人,是要为此负责的。要是那样的话,你们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季总。”
邵燕多少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