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云搓搓自己的手心,她以为自己不敢说出拒绝别人的话呢,没想到对着生人的罗师傅也能这么流利,不过几句话,她却有些口干,看看周长城宽容的笑,放下一颗心,这是个允许女人做主的丈夫,但也知道自己是受了李红莲的影响,冲劲上头,这时反倒有些腼腆起来:“都是师娘教得好。”
“哎呀,你这孩子!这话我倒是爱听。”李红莲大笑起来,一点不客气把功劳揽过,又看看抿着嘴笑的周长城,想想觉得这婚结得好,比她想象得要好,往后小徒弟也不怕遭外人欺负。
至于若是被万云欺负,那是自己老婆,说不上欺负不欺负。
“这家也没定下来,那咱们去问问姐那头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周长城心理上慢慢把万雪当成自己人了,彻底改口叫姐了。
“行。”万云点头,又觉得中午太阳大,实在奔波,建议道,“要不让师娘先回去歇着,我们两个再跑跑?”
“也好。”周长城自然是同意的。
李红莲上了年纪,精力跟不上,中午是一定要小睡一会儿的,看两个小辈心疼自己,也觉得体贴,说好一起坐公交回去再分开。
三人说着话,还没走到筒子楼大门口,就被后头的罗师傅追上了。
“等等,你们三位等等!”罗师傅跑上来,他三个儿子则是站在那房子门口没跟上来,也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你们确定是要租房的吗?”罗师傅微微喘气,停在三人面前,擦擦额头的汗,今年夏天仿佛来得特别早,看作为男人的周长城点头,他咬咬牙,“你们要租的话,我给你们降一块钱,十七块!”
李红莲和周长城万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罗师傅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罗师傅只能继续说道:“这房子的证件上写了,使用权是归我的,就算我退下来也是归我一个人的。你们要是租房子,我今天就带你们去厂里的房管科做登记,表明是我一个人租给你们的,跟我儿子们无关。往后你们每个月的房租交到房管科,我再过来拿。”
当了一辈子的家具厂职工,罗师傅无条件信任厂里的一切,钱交到房管科,他放一百个心。
周长城和万云有点动摇,不过想想十七块钱又觉得超了预算,脸上带出了纠结。
李红莲一看他们俩儿的神色就明白了:“罗师傅,你说话可要算数!往后你三个儿子敢来找我们麻烦,我李红莲可不怕,该找厂领导就找厂领导,该找县领导就找县领导!”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他们要是敢来充当房东,三天两头给我儿子儿媳找麻烦,我得把你儿子的铁饭碗给砸了!这房子你们也别想再拿在手上!”
李红莲的嗓门不小,这话她不是冲着罗师傅说的,是冲着他后头的三个儿子说的。
真嚣张!
这年头,没见过租客大过屋主的,罗家三兄弟果然脸色不好,正要上前来说道说道几句。
好笑的是,他们内部分崩离析,对外却仍是拳头一个。
然而,众人却听罗师傅喝一声:“行!我保证没人来充房东,我请房管科的冯主任来帮忙写个证明。这样行了吧?”
房管科的冯主任?罗家老大果然顿住了,他拿了岗位,后头想要分房,还得好好和厂里人打好关系,给领导们留个好印象。
老大不出头,罗老二和罗老三这个拳头就握不稳了,他们不是家具厂的职工,连想出头的资格都没有,又被罗师傅喝止在原地。
李红莲看着罗家三个儿子偃旗息鼓,总算满意,大家都是厂子里的人,自然知道厂子部门的能量,说了找房管科,那就是找公家当家做主了,又看看万云,问她:“儿媳妇,你怎么说?”
冒牌儿媳万云也没落后,看着罗师傅开口:“一个月十五,我们就租!”
“十五?不行不行!再抬抬手!”罗师傅瞪大眼睛,摆手摇头,快得跟风车似的,动作有点滑稽,“你去打听打听,这个价格绝对租不到筒子楼...”
“那算了,十七太贵了,家具就不说了,墙面掉泥沙,连灯泡都没有,不值得。”周长城开腔道。
罗师傅这人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在他眼里,女人家放狠话讲价格都不算数,只有男人家开口那才是一锤定生死,他看着眼前高个子的周长城,又开始牙疼,这家人怎么这样难缠?想放租个房子怎么这样难?他家老二就这么这样爱占便宜讨人嫌,居然把灯泡和灯绳都给拆了?
三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罗师傅的答复,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李红莲说:“也没事,罗师傅您再找找有缘人,我们先走了。”
“哎,等等,等会儿!”罗师傅又追上前两步,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你们在压价,但你们也别太欺负人,最低十六,再少我就不留你们了。”
五十岁的老头儿,家宅不宁,看着有点可怜。
周长城见万云点头,师娘也露出一个笑,他来应了:“行,就十六。”
“对了,罗师傅,记得给我们装个灯泡。”
罗师傅垮着个脸,房子总算租出去了,但并没有多少喜悦,比他预想的要少两块钱,还搭上个灯泡,不过要是不快刀斩乱麻,等那兄弟三个的媳妇上来相互撺掇,变数一生,又不知道时候才能租出去,他可不想再空一个月,只好答应:“行了,去房管科签了条儿就给你们换。”
哎,多儿多女多冤家,古人说的一点没错。
罗师傅真觉得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