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爬滚打过来,乔岩参悟到官场诸多生存法则。尤其作为领导,摇摆不定,犹豫不决,感情用事,是致命弱点。倒不是说没有同情心,一个人的生死和大局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虽然很残酷无情,但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站在省委省府角度,急切想以闪电速度平息这起事故,而不是无休止无期限持续发酵蔓延。这些天,海丰化工厂爆炸事故的热度已经降下来了,各大新闻媒体已不再关注此事。这时候再节外生枝,无疑是给省里添乱。
乔岩面色冷峻看着他,良久道:“叔,人死不能复生,您的遭遇我非常同情,但也要面对现实,活着的人坚强地走下去,这才是您儿子想看到的。您家的事,包在我身上,之后有任何困难和需求,尽管来找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您,绝不反悔。”
王父抬头看着和死去儿子一般大的乔岩,再也挺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捶打着沙发放声大哭,把积压在心底的悲痛全都发泄出来。
乔岩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宽慰道:“叔,您别太伤心,事情没发生在我们头上,可能体会不到您的痛苦,但总得挺直腰板撑起这个家啊。我看婶子身体不太好,这样吧,我安排她到南医大一院,请全院最好的专家给好好检查一下,所有费用不用你们操心。包括您刚出世的孙子,我来替您争取利益,一直到十八岁成人,不会让您有任何负担……”
说话间,有人进来说他妻子情况不妙,王父立马跑过去查看,乔岩赶忙跟了出去,看到脸色惨白,已经晕厥。事不宜迟,他顾不得多晚,马上给徐欢打电话,让她赶紧安排医生。
区医院的救护车抵达后,直接送到南医大一院,乔岩亲自跟着前往。到了医院,徐欢正好赶了过来,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看着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顿时松了口气。
乔岩顾不上和她闲聊,让迅速实施抢救。需要缴费的时候,他掏出银行卡,递给一同前来的邵逸飞。邵逸飞哪敢去接,一路小跑主动去缴费了。
抢救的时候,徐欢看着日臻成熟,依旧愁容憔悴的乔岩,满是心疼。靠着墙目不转睛道:“这次又是谁?”
乔岩侧头瞥了眼,无奈一笑道:“怎么,觉得给你添麻烦了?”
徐欢赶忙道:“胡说什么呢,才没有。只是觉得把你的资源都给了陌生人,有些……每次接到你的电话,我都心惊胆战,可每次都是狼来了,以后别这么吓我好不好?”
乔岩看着她严肃且担忧的神情,转过身道:“那我以后不给你打电话了,省得你担心。”
徐欢立马捂住乔岩的嘴,又快速抽回来,紧张局促地低下头,眼神里充满关切道:“遇到事必须给我打电话,而且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听到了没?”
“逗你玩的,看你认真的样子。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去了秦河市三明区,担任纪委书记,今天上任的。”
徐欢顿时两眼放光,兴奋地像个孩子似的,手悬在空中想要拥抱,亦或要握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开心地道:“真的吗,我哥永远是最棒的,等哪天我和艾琳姐一起过去看你。”
得到徐欢的祝福,乔岩心里很高兴。俩人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家人。看着她清澈灿烂的笑容,问道:“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也没关心你,你和柏杨怎么样了?”
徐欢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变得迷离,闪躲开良久道:“我们分手了。”
听到此话,乔岩一点都不惊奇,却又很意外,追问道:“怎么了,他……”
徐欢摇了摇头,淡然道:“他很好,是我提出来分手的。其实我俩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始终融入不了他的家庭和生活,与其痛苦挣扎,不如早点分开。其实我挺感激他的,但这和爱情是两码事。”
徐欢笃定的眼神和坚强的话语,说明她成熟了,更理性了。乔岩从开始就不看好他俩,奈何俩人各有主见,不好说什么。迟疑了片刻,道:“徐欢,不管怎么样,我尊重你的选择,尤其是感情方面,谁都替你做不了主。记住一点,不能将就,不能妥协,更不能委屈了自己。”
徐欢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是和平分手的,前两天,我和他推心置腹聊了一晚上。我们看似在恋爱,实则一个月都见不上几面。他工作很忙,成天飞来飞去,前段时间出国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回来两天,又去了上海……”
“其实一开始,自己都觉得我们的感情很不靠谱,奈何架不住他的猛烈追求。接触一段时间下来,他并不是那种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反而对感情很专一。我努力改变自己,试图融入他的圈子,但还是失败了。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又怎么可能跻身上层社会呢。”
“分手的时候,他哭了,想试图挽留这段感情,但我真的做不到。哥,你能理解我吗?”
乔岩不知该如何回答,在她身上或多或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一个底层走出来的农家子弟,在努力融入不属于他们的大城市。骨子里渗透出来的自卑和倔强,在无数次尝试和碰壁后,显现出发自心底的呐喊和从容。
乔岩投以坚毅的眼神,拍了拍肩膀道:“活出自我,活得开心,这才是最宝贵的。等忙完这阵子,我和你好好聊聊。记住,我永远是你哥,受了委屈必须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徐欢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再也控制不住扑进怀里……
缴完费赶过来的邵逸飞看到这一幕,匆忙避开。徐欢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松手擦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