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西孝义

一条村道上走过来一个戴着火车头帽子的男人,一身黑衣,走近看,才发现是一件皮衣,在这北风呼啸的日子,这身打扮,一定是从更冷的地方回来的。

腊月初八,民谣都在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三天前,陈光禄刚从山西孝义的槐树沟煤矿坐包车到洋县,在洋县住了一晚家庭旅馆花了十块钱,今天天擦黑才回到家中的。

一年多了,家里人早以为他死歪头了,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我也只是在山西孝义的槐树沟煤矿的录像厅见到了电视台直播的这一历史时刻。

说起来,陈光禄心隐隐的做痛,他本是陕西汉中西乡人,为啥跑山西煤矿上去了,这事还得从一年前的那个腊月说起。

家里就这一个儿子,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西乡这个地方,往上数三代,汉中也许能划归四川,也就是这么地方,十里不同风,八里不同俗,一个村,一个镇说话都是南腔北调的,更别说县与县了,就拿洋县和西乡来说,他们同属于秦岭以南的汉中,也就是所谓的陕南。

熟悉陕西的人都知道,陕西分为陕北,关中,陕南三部分,像榆林就属陕北,如大家都知道的延安,而关中包含了渭南,铜川,西安,宝鸡,咸阳这些大城市,陕南就只有安康和汉中了。

所以,这洋县古称洋州,而他一开口却是地道的关中话,俗称秦腔,而西乡县城了,是汉蜀国大将张飞的封地,张飞也被叫做西乡候,但后来晚清民国之时,大量回族在西乡居住,现在的鹿岭寺,就是当时西乡县最大的清真寺庙,所以县城里许多人讲的都是回语,而临近西边这块,好几个乡镇的人却讲的是地道的川音川话,也就是四川话。

饮食习惯各方面都无限接近四川土着,以麻辣为主,妥妥的就是四川人,但他却属于陕西省汉中管辖,今天咱不过多的去纠结这些风土人情,话说这一年前,二十岁的陈光禄在腊月三十这天突然就离家岀走了,因为家里世代为农,靠着那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和那二亩水田,除去化肥农药种子,一年忙到头也所剩无几,一个字,穷。

都说人穷逼事多,鬼穷遭狗拖,这陈光禄一大家子,算上老父老母和正在上初中的妹妹一共也才四个人,但春耕秋收,靠着种田种地,终究也将这日子过的捉襟见肘的,眼看这腊月完了,进入冬月,二十来天不到三十天就过年了,这穷人过年真的遭老罪受了,亲戚,侄子侄女一到家,还不给个红包封个压岁钱,一个年过完,穷的更穷了,连买包咸盐的钱有时都掏不出来的。

但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面子,谁不要呀,七八姑八大姨来走亲戚,那又不是只走你一家,带小孩来了,去他家,一个小孩一佰,来你家一趟给五块十块的,那人家小孩也会比较,说出去怪丢人的,所以这世上什么最丢人,那就是没钱最丢人。

这话适用于任何年代,包括今天都适用,什么汤要没盐不如水,人要没钱不如鬼,任何事,只要你没有钱,他都不会朝你心里预期的那个方向发展,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而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腊月过了就是年,这个年是从冬月初一这天开始的,不管它是大年小年,它都是冬月二十三,冬月二十九三十,我这么说你别跟我倔,还真是那回事。

所以,眼瞅年关将近,这陈光禄也是心烦了起来,种了一年的水稻玉米,闲钱没见到一分,除了一家人要吃的几袋子稻谷,和喂鸡喂猪的几口袋玉米粒,今年除去化肥农药种子,不算人工,他娘的还亏钱!

您还真不信,如果农民种田能发财,那这世上将无田可种,当年是那样,今天依然是这样,种子化肥农药涨了多少倍了,而粮价才多少,九几年水稻八毛一斤,玉米六毛,二十年后,稻谷一块二一斤,玉米一块一斤,所以,想靠种田种地致富,您想多了,就是农业机械化了,你收个粮食还不掏钱呀,那化肥农药可老贵了,一斤粮换不来一瓶水,你知道吗?粮贱伤农!而中国,是个农业大国,中国十四亿人口,农民占了大多半,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农民。

我这不是拉阶级仇恨了,事实如此,而陈光禄正心烦着了,这老爸老妈一顿叨叨,这水噌一下就上来了,所以顶了几句嘴,就准备出门打工去了,可这要过年了,别人都是赶着朝家了往回走,可他却一心想出门了,听别人说起过,那山西可是遍地煤矿,谁谁那个谁刚从山西回来了,今年才去了四个多月,都挣十来万了

去的人不知道真的有没有挣到钱,可说的人却像真的一样,后面听的人更相信这是真的了!

陈光禄也想有钱,也想几个月挣个十来万,所以,还是决定去山西,决定下煤矿。

一约伙,十几个人从西乡包了个班车就奔山西去了,去的一伙人被包矿的工头领着,那工头一直在山西下煤矿,听说从去年开始包井了,这快过年了,矿上为求产粮,也不打算放假,这不又回老家带一车人奔山西去了。

天渐渐冷起来来,灰蒙蒙的天空,随时都有落下雪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