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爱丽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机械猫，她一边抚摸机械猫的头颅，一边说:“我记不得你了，只是觉得你眼熟！”

机械猫跳到地上，像是在对她说话一样，仰头看着她，喵喵地叫。

“爱丽，”刘建国说，他端的饭碗很烫，他怕把饭碗扔了，一会儿把饭碗，牛奶杯换到右手，一会儿换到左手，即便如此他也被烫得龇牙咧嘴，他跑到沙发上，把饭碗，牛奶杯放到茶几上，他龇牙咧嘴地在原地甩着双手，跺脚。

蒙爱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噘起小嘴，嘟囔着脸，然后看着冒着热气的面包和牛奶，耸动着喉结，端起牛奶杯，吹拂滚烫的牛奶。

刘建国觉得失落，蒙爱丽没脑损伤的时候，看见他遭罪，总是会抓住他的双手，轻轻吹拂着他通红的手掌，问他疼不疼，现在他守着人，却看不到全整的她，他想哭，可脑海中又被愧疚占据了，——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坐到蒙爱丽身边，蒙爱丽把牛奶吹得凉了一些，喝了一口，然后又拿起面包，一边吃，一边问:“你怎么不吃啊？”

刘建国握紧双手，把双手放在两腿之间。“我也饿了，怎么能不吃！”

蒙爱丽说:“快点吃，然后咱们看圣母奶奶！”

“嗯！”刘建国端起牛奶杯，轻轻吹拂牛奶杯中升腾出的热气。

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太阳余晖，带着晦暗的颜色，只在屋里逗留了一会儿，就变得更暗淡了，屋里像是生出许多斑驳的影子，黑色的光斑像是点染在白色墙壁上的黑影子，混淆了白色与黑色之间的边际，屋里安静的要死，只有吸溜牛奶，咀嚼面包的声音在回响着。牛奶，面包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刘建国喝了一口牛奶，牛奶甘甜的香味滞留在他口齿之间，这种味道像是初春时节，花草特有的芬芳气味，当他咬下一块面包在嘴里咀嚼时，那混合着牛奶香味，带着面包麦香味的舌尖上的感觉，像是夏季百花盛开时空气中飘荡的花香味，又像是雨后花朵释放出来的清新气味，他大快朵颐起来，很快他又把面包停在嘴边上，这时他好似嗅闻不到面包散发出来的香味了。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女人，可这个女人却是不完整的！他整个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半陷入黑暗之中，一半又笼罩在光明里，陷入黑暗中的一半，告诉他，他可能不会有未来，笼罩光明里的一半告诉他，放下蒙爱丽，他将失去生存下去的动力。他耳边传来蒙爱丽大快朵颐的声音，他扭头看去，蒙爱丽痴迷地盯着手上的面包，一口一口咬着面包，不停地咀嚼着，从她手上面包散发出来的香味冲进他的鼻孔里。他觉得蒙爱丽的影像在无限放大，她透露着清澈，纯真的大眼睛里闪耀着的光芒，像是平静水潭水面上反射出的粼粼波光，她俊俏的脸庞，像是画像中走出来的美人。她病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失去天生丽质，即便是她的秀发无意识地蓬松地垂落在她的脸侧，也仿佛是在刻意烘托着她白皙，漂亮的脸蛋。她是多么可爱呀！她是我的女人啊！他舍不得抛弃她啊！

他又开始吃面包，喝牛奶，直到蒙爱丽叫他，他才走到控制台前打开屏幕。

蒙爱丽盯着屏幕。

屏幕黑蒙蒙的，只有几个模糊的黑影在移动，等了一会儿才看清楚，两个举着火把的婢女从远处走来，她们身后跟着贾似道，贾似道身后跟着两排举着火把，穿着大宋官服的大宋士兵。近处，吴剑男，妙严趴在院墙上，他们身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遮住他们的身影，只露出他们的脑袋。

贾似道摇摇晃晃地走着，他脸色通红，从他口鼻中呼出的酒气弥漫在空气里，四周的假山，灌木丛像是陷入死一般沉寂，当灯笼的光辉偶尔晃到哪里，哪里像是生出无数个鬼魂的影子注视着他们，就是假山也像是披上黑纱的巨人，正用冰冷，无情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灯笼的火光在地面上晃悠，一圈一圈光影交错重叠，像是从地面生出的幽幽鬼火，令人毛骨悚然。不远处的亭台楼榭像是笼罩在黑纱里，显得极其缥缈，不真实，随着风吹拂而来，亭台楼榭都在虚影里晃动，随着风的消失，亭台楼榭虽回归本来面目，但是那里朦胧，虚幻的影像，又把那里装扮得像是鬼屋一样恐怖。

一阵风吹过，灌木丛哗啦啦响，三个黑影子突然从灌木丛窜了出来，贾似道惊厥地盯着黑影子，三个黑影子纵到他身边，举剑就刺。他跑到婢女身后，三个黑影子追着他，他左右躲闪，有时把婢女挡在身前，他大吼:“在背后刺他们！”三个黑影子向后看，她们身后只有灌木丛，贾似道趁机跑了，两个婢女扔下灯笼，尖叫着跑开。

三个黑影子追逐贾似道，大宋官兵追逐着他们，贾似道跑到前面的屋里，把房门关上。三个黑影子劈砍房门。嘭嘭的劈砍声响彻在夜空。大宋官兵冲过来，纷纷举起刀枪，棍棒乱劈下去。三个黑影子快速纵跃几次，他们就犹如三道黑风，在大宋官兵之间游走起来，他们所过之处，都有大宋官兵倒下。哀嚎声，喊叫声响彻在夜空，血腥味弥漫开来，远处传来当当响的铜锣声，火把像是长龙一样赶来，火把下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快速移动着，不一会儿，四个和尚就冲了过来，他们围住三个黑影，不停地挥着棍棒。四周大宋官兵寻找机会补刀。三个黑影渐渐落入下风。

吱呀一声，窗户打开，贾似道探出头，他盯着瘦高的黑影子，挥出手臂，噗嗤一声，寒光从他袖口闪过，射在瘦高黑影子的手臂之上。

瘦高黑影全然不顾及手臂上的伤，奋力举剑向一个和尚刺去，两个黑影搀扶着他走，他执意不走，两个黑影子点了他穴道，他慢慢倒下，一个黑影子扛起他，纵身跃走，另外一个黑影子阻挡了一会儿追兵，也纵身跃走了。

“这三个黑影子是谁？”蒙爱丽胳膊肘支撑在茶几上，眨着眼睛，盯着屏幕。

“我也不知道。”刘建国说，看见两个黑影子纵出数丈开外，徐徐落到街道上，然后一直向前奔跑。这时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一重重的黑影在晃动。屏幕的黑影左右晃动，仿佛把焦躁不安的情绪带出屏幕。

“也许是圣母奶奶，木萍，周婉儿！”蒙爱丽说。

“我们继续看吧！”刘建国说，目光盯向屏幕。

屏幕黑了好一会儿，才亮了起来。

蒙爱丽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机械猫，她一边抚摸机械猫的头颅，一边说:“我记不得你了，只是觉得你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