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顺利放到黄包车上,西门颔首上车,手心里冷汗森森,不敢相信自己竟就这样化险为夷。也是,莫说北平,就是放眼全国,能在这时候拿出一大箱现大洋的也没几个,她急智之下脱口一搏,反倒叫特务们以为是个玩笑话,自不会当真,也恰是歪打正着了。
胡同口的估衣铺门板后,苏明珰心跳砰砰地猫在暗处,将刚才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回来取绢花打算出去兜售,不料刚到胡同口便看见杀千刀的绿皮车跟那些特务们又来了。
她不愿赶上去再受他们盘问,更不愿这时候去跟西门老师面对面,洒情书事件实在是叫人头疼,按照学生们扩散的速度,西门老师早晚会知晓的,可她死活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从前父亲总惯着她,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没到山前那便更不急,当一只头埋进沙地的鸵鸟,拖一天是一天,世上除却生死无大事……
不过,杀千刀的特务们怎么还跟西门老师了解起自己的情况了啊?这岂不是叫自己变相地又给西门老师添麻烦了吗?
眼见得西门老师推脱开了,西门老婶子还又被缠上了,杀千刀的一个个跟着婶子进了院子,而西门老师……苏明珰的视线移到渐行渐近的黄包车时,十分讶异,因为她看到坐在黄包车上的西门老师面色死白,双手紧握,全身虽然紧绷着,但却明显在颤抖,这与刚刚面对特务时的从容判若两人。
这种状态明珰可太熟悉了,自己每次受那些杀千刀的特务审问时总是拼尽全力维持冷静,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一旦走出牢门,整个人便如脱水般后怕,身体遏制不住地颤抖。
可是不应该呀,西门老师见多识广,而且性子一向坚韧,被特务问几句话就吓成这样了?
她抓了抓头发,有点想不明白,反而越想越多,想起方音体情书,以方丞对西门老师的情意,她想过好日子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却甘愿过如此清苦的日子……
*
此时想不明白西门的人多着呢,其中自然有方丞,西门带着大洋离开后,他盯着撕碎的契约书肉痛了好一阵子,当真所有书信都被她烧了吗?实在是不近人情!
然而拿起西门落下的围巾后,触手的柔软又让他一颗心软了下来,他开始后悔,该是立刻再去和她问问的,怎么能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恰海东回来复命,他让再跟他下山一趟,他要去给西门送围脖。
前几日又是风又是雪,今日却格外响晴,齐化门外今日赶大集,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豆汁的、炸酱面的、绱鞋的、修脚的、拔牙的、剃头的、锔锅的、做木工活的,还有挑担卖小玩意儿的,偶尔夹杂着要饭的,人来人往,竟是不输天桥一带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