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啊,我听说宴医生还把人一整个提溜起来了,差点犯了人命。”
许国雄笑着打马虎眼,“这传得可太玄乎了,宴医生就是轻轻拽了下那李顺的衣领,倒也没干别的。”
上前替对方整理整理衣领这种瞎话他真说不出来。
领导眯着眼抿了口许国雄赤巨资托人买的安溪铁观音,不到两秒,呸了呸茶沫子,装腔范十足,随即从嘴里蹦出的那句话瞬间让许国雄如临大敌,“哪是传的?前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段视频,里面可是拍得清清楚楚,我估摸着李顺的脚后跟都离了地差不多有四公分吧,'四'这数可不吉利啊。”
看样子是瞒不住了,许国雄只好实话实说,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转述了遍,在提及宴之峋被李顺的飞刀伤到过时,语气加重不少,也添油加醋了不少细节,“宴医生这行为确实有失妥当,可谁还不是年轻气盛过来的,更何况,这事还是对方先挑起的……”
连着说了几句好话,最后保证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督促他,让他改了这暴脾气。”
领导藏在眼镜里的双眸再次有了小幅度的眯起,片刻才松开,“下回做事记得处理干净些,千万别让宴院长听到不该听到的消息。”
许国雄琢磨他的意思:“宴院长打来过电话问起宴医生的事?”
“到底是自己儿子,怎么可能会不上心?”就是这上心,和普通父亲对儿子的关心和期待有所出入,更多的是害怕,当然宴瑞林怕的不是宴之峋在桐楼受了委屈或不平等对待,而是他在分院给自己惹事生非。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生物圈的常态,同样适用于职场规则,毕恭毕敬地送走直属领导后,许国雄第一时间将黄圣华叫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明里暗里都在提醒警告黄圣华别再招惹宴之峋,口头抬杠也不行。
“小黄,你也别怪我说得太残忍了,但这就是事实,宴医生有人撑腰,你没有……你孤立无援的,再怎么折腾,他也能过得好好的,没准你会把你自己折进去。”
黄圣华心里一咯噔,正要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应声好,许国雄补充道:“嘴炮也别了,有些气和不甘心,只能受着再咽进肚子里。”
黄圣华咬牙应下。
年夜饭照旧定在距离星河广场一条街之远的元泰大酒店,科室除了两个需要值班和另有安排的医生外,全都来了,宴之峋是最后一个卡点到的。
菜还没开始上,包厢里只有走调到太平洋的嘶哑男嗓,是黄圣华忘我地握着麦克风在唱《死了都要爱》。
一曲结束,黄圣华才注意到宴之峋,连忙招呼道:“宴医生你可总算来了,想唱什么,我这就帮你点上。”
在许国雄的施压和长达一晚上的自我反省规划后,黄圣华已经认命,事事比他优秀的宴之峋不仅不是他可以得罪的公子哥,相反还是他必须捧在手心用心呵护的娇弱巨婴,自己要还想往上爬,就不能跟他对着干,打好关系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宴之峋窥探不到他变化如此之大的心理行踪,只觉他这一刻谄媚的嘴脸看着分外碍眼,当下甩了个冷脸过去,想到一会还有问题要同他打探清楚,才稍稍收敛。
“我不唱。”
黄圣华说那行,“那我就继续了。”
歌还没切上,服务员推开包厢门,端上来几盘冷菜,许国雄出声:“歌放放,先吃饭……自己随便找位置坐。”
饭桌上,在几个碎嘴的主导下,场子一直没冷下来,插科打诨的笑声此起彼伏。
宴之峋充当背景板,没去凑他们的热闹,熬到用餐结束,黄圣华又是第一个去点了歌。
不知道是谁,加了几瓶白酒,自带的红酒倒还有余。
又一波的酒过三巡,加上红、白撺着喝,后劲十足,酒量再好的人也难免被酒精熏到飘飘然,半清醒半浑浊的意识下,多少开始口不择言,年龄资历大的那几个甚至聊起自己风花雪月的往事。
许国雄没搭腔,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结果不小心多喝了几杯,他酒量不太行,醉得最快,和那些拿情|事当谈资的前辈一样,一喝醉,立马变了个样,在掉书袋和侃大山之间来回切换。
他其实很少在科室提及学术方面的事,不显山不露水,活得极其低调,但以他的年纪,能坐到科室主任这位置,没两把刷子是无稽之谈。
没几分钟,独角戏就唱到了自己十余年前是如何跟在被誉为江城一刀的医生身后完成一台高难度肿瘤切除手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