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腰间佩剑,背在身后。
少年立船头。
任由烟雨飘零在身,只把秀发揉乱,眼眸中满眼皆是青山。
几声细语被风吹散:
“宝瓶,青萍州的烟波旷野,万水千山,我持剑猎妖走遍……不过,那些拔剑斩妖的经历,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细细说与你听,你帮我记下,等我到敬亭山遇见莫姑娘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若是忘记了,你帮我回忆回忆。”
少年背着的剑在心间回应:“那你慢慢说给宝瓶听,公子,我们这是去哪?要去仙葫州吗?”
“不了,我带你南下看看七秀坊的荷花,再坐大船下烟州,听说那里有到中州的传送阵,就是要花些钱。”
“那你攒够钱了吗?”
“放心,我不会卖宝瓶的。”
“咯咯咯。”
剑在雨中清脆作响。
好一会,宝瓶又道:“若我们还是没法坐传送阵呢,咱们是不是迟迟见不到你的莫姑娘了,此去中州,很远很远的。”
“那也没关系,翻过一座山,就少一座山,烟州花州儋州,我没去过,正好一路去看看。”
江水天际。
一舟远逝。
桃花坞。
老妪站在乌篷船上,眺望那小舟远去,不胜唏嘘。
她佝偻转身回村。
刚走几步,只见手持青珠的青云门何红念独自凭栏杆,神色呆滞,孙喜婆开口道:“他此行南下,很难再回来了,你们这些当长辈的,没有当长辈的样子,自作自受。”
“不。”
“他还会回来的。”
何红念捻动佛珠,收回目光,凝望青萍山巅。
老妪嘿嘿一笑:
“少年剑已佩妥,当行天下之时,再回来,必然已经高过心中的那一座山了,而你们……最多只能在红尘里多翻滚几圈罢了,何其可笑。”
顾余生泛舟南下,摘菖蒲野草为垫,偶尔以闲花为饵钓鱼舟上,偶尔盘坐舟蓬悟剑,星夜漫漫仰靠书箱观星河。
人间四月天。
舟靠七秀坊的藕花渡。
他本来只是沿路观荷花就下烟州。
未曾想七秀坊的女修士齐齐乘大船而来,轻歌曼舞,霓裳羽衣,琼浆玉露香飘百里荷花。
叶芷罗和柳云飘踏荷而来,七秀坊主叶芷罗迎笑道:“我远远的就闻见桃花染身的香气,定是顾师侄远来,我已备三千佳酿在龙船之上,且停下来歇息脚!”
顾余生背着书箱,抱拳行礼:“顾余生见过两位前辈,诸位师姐师妹。”
龙船上的三千七秀坊女弟子齐齐屈膝,以双手叠放,侧贴于腰间。
“顾师兄。”
顾余生神色愕然,不好上龙船。
叶芷罗咯咯的笑起来:“懂得害羞了,怪不得急着南下,定是心里有惦记的人了,君子坦荡荡,这船你上来就是。”
“是。”
顾余生抱拳上船。
立即有七秀坊的女子摆开宴席,一桌长似游龙,百道佳肴旋转。
有腰粗的女子扛来几坛子酒。
叶芷罗坐在顾余生的对面,眯笑着对顾余生道:“且把饭菜吃饱,把酒斟满,才好远行,这几坛酒,是你云裳师叔那年去青云门时摘的桃花酿造,细细算来,也是十八年陈酿了,不可拒绝。”
顾余生手握筷子,将腰间酒葫置于身侧,那一坛坛美酒被灵葫吸装进去,未见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