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是个颇具争议的人物,历史上就是众说纷纭、毁誉参半,与其关系最密切的两人,吴主孙权与父亲诸葛瑾,对他的看法就大相径庭。权深器异之,谓蓝田生玉,真不虚也;而诸葛瑾则“常嫌之,谓非保家之子,每以忧戚”,“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也”。事实证明,知子莫若父,诸葛恪的下场最终还被诸葛瑾不幸言中了。
孙权器重诸葛家族,肯定有利益上的驱使,诸葛亮是蜀国事实上的当权者,与他搞好关系,结盟共同对付魏国,是关系东吴生死存亡的大事。诸葛谨父子也确有才干,干出了几件让孙权非常振奋的事情。嘉禾年间,成为丹阳太守的诸葛恪平定山越,使吴国军队增加了4万壮丁,使朝廷增加了6万编户平民,“主上欢然,遥用叹息。感《四牡》之遗典,思饮至之旧章。”诸葛恪深通兵法,他坚壁清野,派人守住要害峪口,并抢收稻谷,山越土着们饿得嗷嗷大叫,为了活命,只有下山向朝廷投降,“既扫凶慝,又充军用”,这也成为诸葛恪后来被孙权托孤的资本。
早逝的吴国太子孙登,是这样评论诸葛恪的,“英才卓越,超逾伦匹”,他们还有这样一段佳话,孙登曾骂诸葛恪,“诸葛元逊吃马粪”,诸葛恪回击道,“太子殿下吃鸡蛋”,孙权在一旁听到了,笑到,“他请你吃马粪,你请他吃鸡蛋,你不是吃亏了,这是为什么呀?”诸葛恪回答说,“因为这两样东西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孙权笑得前仰后合,更增加了他对诸葛恪的喜爱。以吴太子孙登的宽厚与英明,如果继承皇位,诸葛恪一定能够展其所长,而不必担心阴谋家的暗算和毒手。诸葛恪不是叛逆之人,孙权在位时,诸葛恪曾想攻取魏国的寿春,孙权不许,诸葛恪也没有坚持,可见只要明君在朝,诸葛恪会谨守为臣之道,不会为所欲为。
孙权临终时,太子孙亮只有十岁,向大臣托孤是必然的事情,但平心而论,当时的吴国重臣中,陆抗比他更适合太子太傅这个位置,陆抗出生于江东大族,是名将陆逊的儿子,拜将之时不过二十一岁,比诸葛恪小了二十岁,他为人严谨,一次奉命与诸葛恪互换防区,临走将驻地修葺一新,诸葛恪原来驻守的柴桑却相当破败,换防后,诸葛恪两相对比,顿时感到十分惭愧。陆抗有一回生病,魏国的羊祜派人送来自己配好的中药,陆抗的手下担心“敌人趁机毒害统帅”,劝他不要喝,陆抗的回答让人感动,“羊祜岂是下毒的人?”将药一饮而尽,很快就身体就复原了。“宰相肚里能撑船”,陆抗的稳健和大度足以胜任托孤大臣的职责,而孙权偏偏托孤给诸葛恪,应该有多方面的原因,限制江东大族的势力,维系与蜀国的关系,诸葛亮鞠躬尽瘁的光环效应,诸葛恪干练迅捷的处世作风,还有不能遗漏的一条,那就是一种百年难遇的“君臣相得”,这是一种缘分,可遇而不可求。
诸葛恪的得意之笔,就是东兴之战。诸葛恪重修东兴大堤,并依山新筑两城,分别以千军驻守。魏国命胡遵、诸葛诞率军七万围攻两城,由于城坚地险,魏军一时不能取胜。诸葛恪率军四万驰援解围,前锋丁奉率先以三千军,经水路两日至徐塘,正值天降大雪,魏军将士饮酒聚会,丁奉令士兵去甲戴盔,手持刀剑攀堤而至,魏兵笑而不备,丁奉发起突然进攻,破敌前营,恰好吕据等援军,也都陆续赶到,魏军仓促之际,四散奔逃,争渡浮桥,桥被挤坏,溺水者死伤数万,吴军大获全胜,缴获辎重堆积如山。
然而正是因为东兴之战,诸葛恪日后在对敌上常有轻敌之心。建兴二年三月,诸葛恪调动二十万大军,兵至淮南。开始是想掠获人口为目的,四月,在众将建议下,才将攻击目标,转向新城,并以此诱歼前来解救的魏军。当时,扬州牙门将张特,只有三千军守城。诸葛恪连月鏖战,却久攻不下,士兵已十分疲惫,因为天热饮水,军中多是感染痢疾,疫情迅速蔓延,患者大半。诸葛恪对报告疫情的人,认为是诈语,要斩首示众,致使军中不敢多言。至到七月,据《资治通鉴·卷五十六》记载,张特见城中守军,战死与病死的伤亡过半,危在旦夕,才派遣使者向诸葛恪说,魏国法令,百日后城陷不治家中罪,现已围城九十余日,请再宽限几天。张特借此机会,拆除民房补城缺口,再整军死战,正值魏国援军又到,诸葛恪见大势已去,才匆忙撤军。撤退路上,伤兵到处可见,有的葬身沟壑、有的被魏军俘获,幸存的士兵,凄楚交加怨声载道,诸葛恪却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并滞留途中,竞有一月之久,直到八月,接到数次招还的诏书,才回到建业。回军后的诸葛恪,威严示众,首先,严斥下诏书的中书令孙嘿,吓得孙嘿报病在家,其次,罢免出征后任命的官员,改换各官署的侍卫,用人唯亲,以致想见诸葛恪的人,都感到诚惶诚恐。再后,为了挽回失利局面,准备再次出征,夺取魏国的徐州或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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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恪返回吴国之后,孙权指定的另一位托孤大臣孙峻,趁机与孙亮合谋,埋伏甲士,杀害了诸葛恪。诸葛恪的次子诸葛竦,当时是吴国的长水校尉,听说父亲被杀,用马车载着母亲逃跑,被孙峻派来的骑督刘承追上,斩杀于白都;幼子诸葛建,当时是吴国的步兵校尉,渡江跑了几十里,想投奔魏国,被吴国的追兵赶上,惨遭杀害;诸葛恪的弟弟和侄儿全部死于非命,外甥都乡侯张震和常侍朱恩等,都被夷灭三族。贵盛无比的吴国诸葛家族,遭到了与西汉霍氏家族同样悲惨的下场,以霍光的忠诚与谨慎,以霍光对大汉的彪柄功业,尚且不能保全霍氏家族的一个婴儿,功业不及霍光的诸葛恪,身死族灭,并不希奇。
诸葛恪辅政之初,大司马吕岱曾对他说,“世事多难,子每事必十思。”侧重十思,是对他不善于把握自己,最衷恳的告诫,可惜的是,他没有深悟其意,以致在不觉中,难以自拔。就孙峻来说,本来很推崇诸葛恪的才能,孙权病危时,是他首先推荐诸葛恪辅政,当时孙权曾有疑虑,而孙峻却极力保举。诸葛恪曾与少傅孙弘不睦,孙弘乘孙权病死,企图假传遗诏除掉他,又是孙峻将此事告诉诸葛恪,才得以诛灭孙弘。
现在却是孙峻首先发难,事情的迅速变化,已见其难容程度,诸葛恪初掌朝纲,凡事不加检点,以自己所好,强加于人,不能不说是他从政的败笔之处,所以他的失败带有必然性。诸葛恪劳民伤财,无功而返,在吴国掀起的波澜,至重至远,也是三国后期,颇有震动的事件,以致其后的吴国,再无大规模规模伐魏的机会。
诸葛恪,字元逊,琅邪阳都人,三国时期东吴权臣,东吴大将军诸葛瑾长子,蜀汉丞相诸葛亮之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