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澜垂下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思绪,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突然一字一顿锋利地问道:“殿下不愿放手,可沈小姐已是待嫁之身,难道殿下想效仿明德十一年,当今陛下夺臣妻之举?”
李延玺神色一震。
指间那枚墨玉棋子骤然松开,滚落在地上。
已无心思再追问什么。
裴景澜起身,一撩衣袍,衣摆落在地上,低头做了个请罪的姿势,饶是这般他依旧举止如竹挺拔,如画端方,“臣妄议陛下,犯僭越之罪,自去领罚。”
说罢,裴景澜叩首,起身离去。
留太子一人在原地。
太子身影凝固。
过了许久,李延玺才缓缓开口,声音似从高而华远的地方传来,“父皇一生,夺臣妻,宠沈氏,为人诟病,孤曾发誓绝不会似他那般为美色所迷……”
他立誓要做的是名垂青史的明君。
可是……
李延玺眯起了墨眸。
景澜,世人夸君子端方,清润如竹的你。
从来步步小心,言行谨慎的你。
为何今日——
忽然言辞犀利?
李延玺心中生疑。
裴景澜那一言,的确诛心。
但,正因为太过诛心,不像裴景澜平日里的劝谏风格,所以在最初的摄心乱魄、被一言逼得方寸大乱后,李延玺的头脑反倒迅速冷静下来,抓住了其中疑点。
他又忽地想起裴景澜方才的未尽之语。
“殿下可知她原本……”
原本什么?
她又是谁?
李延玺负在袖间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难道是……阿姮?
景澜认识她?
是了。
那日少臣从风雪轩的婢女口中探听到,阿姮原本来自京城,非金陵人士。
只是,他一直心有顾虑,便不曾命天翎卫查过她的身世和来历。
或许,应该查一查的。
李延玺这般想着,不知怎的有些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