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在白鹿关内有把握控制局面,他担心的是上报之后就没有杀人报仇的机会了。
上报,得到的批复一定是尽量抓活的,能抓多少就抓多少,抓回去严加审问。
他也知道应该抓活的,可他不想抓那么多活的。
苏盛的消息让他为之振奋,他决定完全可以利用敌人不知道苏盛联手廷尉府,在这打一个埋伏,尽量多的杀死敌人。
可是现在,他的几十个手下都在这里躺着呢。
“苏盛呢?”
叶无坷再问。
何庭摇头:“丢了。”
叶无坷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仵作验尸之后,好好收敛兄弟们的尸体。”
何庭看向叶无坷的背影,眼神复杂。
痛苦,自责,愤怒,悲伤,内疚......
等叶无坷的身影走远,他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不远处那数十具尸体嚎啕大哭。
凶手带走了苏盛,杀了数十名廷尉,然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
天亮之前,边军就调动起来开始清查白鹿关,所有客栈都被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所有商行也都搜了一遍。
出城的马车被严加盘查,尤其是身上有伤的人。
可是一无所获。
城中那些镖局是最主要的目标,边军几乎是大扫除一样的查看也没有任何线索。
正午,阳光高照。
边军队伍里的马夫马九抱着草料洒在马槽里,又给石槽里添了水。
他抬起手遮住眼睛看了看,西北春天的太阳已经有几分狠厉。
拖着一条残腿的他回到住处,这是一片看起来颇为简陋的木屋。
在这一大片区域内住着的都不是正规边军,是军队里的马夫,车夫,兽医,还有辅兵。
辅兵营和马夫营隔着一道木头栅栏,两边的人隔着栅栏经常闲聊。
马九是个很特殊的人,据说他当年是在和草原人的冲突之中受了伤,本来可以领一大笔银子回家修养,可他却选择了留在边军。
他说,腿脚不利索了没办法上阵杀敌,那我就留下来养养马,实在不行我就做个打扫卫生的杂役。
他这一留就是七八年,边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始终还在。
有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马王爷。
因为在这马场里,只要是他饲养的战马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哪怕看起来几乎没有区别的马,他也能一眼就认出谁是谁。
他给每一匹马都取了名字,他绝对不会叫错。
七八年间,有的战马太老而被淘汰,他都会举行一场他一个人参加的郑重的送别仪式。
他会认真的给被淘汰的战马擦洗,修一修马蹄,牵着马在马场里走一圈,然后再交出去。
或许是因为战马,对于大宁来说过于珍贵。
马场里的人都很佩服他,他也是个很豪爽的人,他说自己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所以每个月的军饷大部分他都拿出来买酒分给大家喝。
还有人开玩笑说,这支骑兵真正的将军不是叶扶摇叶将军也不是之前的某个将军,而是他,马王爷。
回到住处,马九坐下来后就把那条残腿搬到椅子上,自己动手推拿,脸上看起来隐隐约约有痛苦之色。
他这条退比晴雨表还要准,只要头一天疼了,第二天一定变天。
没有战事的时候,战马也不能一直都拴在马厩里,马夫们会骑着马去溜一圈,而马九每次都不去。
他不是骑不了马,他说战马选择不了被或是不被人骑,所以能不骑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让马受累。
脾气怪,但人缘好。
他的住处很大,这个木屋里至少住下了十八个人,一排大通铺,夜里大家都睡在一个炕上。
年轻的马夫韩虎撩开帘子进来,看了马九一眼后微微点头。
大部分马夫都去遛马了,他起身朝着后边草料场过去。
料场有仓库,寻常的草料都堆在空地上,仓库里放着的是比较值钱的东西,比如豆子,比如马鞍马镫。